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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琴。一具古琴。一具无弦的古琴。正静静地躺在六艺馆祭祠的供桌上,被祭着。年代久远,琴身有烟熏的焦黑,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只隐隐地透出一抹妖异的血色。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斜阳的一抹余辉透过青瓦的缝隙落在祠内
琴。
一具古琴。
一具无弦的古琴。
正静静地躺在六艺馆祭祠的供桌上,被祭着。年代久远,琴身有烟熏的焦黑,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只隐隐地透出一抹妖异的血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斜阳的一抹余辉透过青瓦的缝隙落在祠内的青石上,阴森而恐怖。当夕阳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时,这里最终归于静寂,落入如冰窖般的寒冷。
这个地方,鲜少有人来。是的,除了祭祠,平时是没人敢来这个地方的。这里,不干净!这是馆内儒子私下流传的一句话。当然,这话若传进师傅口中是要被斥责的,君子不信怪力乱神,可是,即便是大白天,馆内儒子也从未见哪个师傅敢独自到这里来。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馆内诸儒常在午夜梦回之际被祭祠传出的凄怨幽咽的琴声惊出一声冷汗。琴声其凝滞如冰封之水;其怨恨如子规泣血;其悲愤如离妇呜咽,又而伴着阵阵泣诉之声,直教人毛骨悚然,夜不能寐。若有胆大的,循着那琴声而至祭祠,常常会见烛光摇曳的窗户纸上,透着一个飘忽的身影,一个女子的身影,而近了,却什么都没有,仅仅一阵寒风掠风颈项,一旦离开,那琴声,那身影,竟如影形随……
所有的一切或真或假的传言,都来自那些具无弦的古琴。据说,这具古琴,本是有弦的,不知什么原因,竟生生断了,再不能续。续者,妨主。(写到这里,想到续弦一说,呵呵,后面的故事情节就得改了,唉,思绪飘忽啊!呵呵……)有不信邪的,最后竟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后来此琴辗转落入六艺馆第九代馆主手中,便供在祭祠内,天下终得了太平。
世上果然有不信邪的人。随着“吱呀”一声,祭祠的门被推开了,厚重的推门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跟着走进一个提个灯笼的少年。那少年穿戴齐整,口中念念有词,似是有备而来,不过迎面而来的一阵阴风仍旧吹得他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壮着胆子,他一步步走向供桌,愈近胆色愈发苍白,直至嘴唇没有一点颜色,近了竟脚下一软,跪在古琴前,颤着声音道:学生子良,无意冒犯姐姐清修,只是师傅说若能将此琴弹奏出声,方才达到练琴者的最高境界。学生资质愚钝,不敢奢望琴艺有所建树,只是若不能将此琴弹奏出声,必成今生憾事。好半天把话说完,这个自称子良的少年奇怪平日里连说一话都结巴的他,此刻怎能如此条理清晰地完整地表达内心思想。正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忽听得耳畔一阵风声,伴着风声,还有一个女子的“呀”声,接着又是“唉”的一声,虽然细微,但在静寂的夜里,听起来却是无比的清晰。子良“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张惶地看着那具纹风不动的古琴,不见有何异常,方舒了口气,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又何必怕我?
你……你……子良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回过头来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那女子长发及地,被风吹得四散飞扬,一袭红衣装扮,艳红的衣裳似乎浓得要滴下血下,偏那张脸没有一丝血色,亦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子良本来没有血色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透明,就在他几欲晕厥的时候,却见那女子刷白的脸上竟滴下泪来,尖细的眉头蹙在一起,伤心欲绝。
姐姐,莫要哭了!见那女子哭了,子良原本惶恐的心也被她的泪揪得死死的,一时竟不再害怕:姐姐,莫非你有何伤心事?
伤心事?呵呵……那女子无神地笑着,越过子良,取下桌上的古琴,拭去琴上积尘,露出琴上隐隐碧血,徐徐道:你不是想听这无弦琴是如何弹奏的么?好,今夜,我就弹给你看!
是!子良一半惶恐一半惊喜地坐正,兴奋地盯着那女子的双手,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那女子就地坐在子良上方,两腿盘坐,将琴置于膝上,略一闭目凝神,眉尖又轻轻地蹙在了一起,似藏着无尽的忧伤与心事。
不知为何,每当见她轻蹙眉尖,子良心中就有一种被利刃划过的痛楚,尖锐得似要划破他的身体,不过,他的痛很快被那女子曼妙的琴声吸引住了。但见那只白晰得近乎透明的青葱玉手在那张无弦古琴上挑抹拨弄,竟奏出世间天籁:琴声轻快如行云如流水,淡雅悠扬如明月清风,如飞花宛转缠绵,如玉温润流转……子良长长地舒了口气,沉浸在琴声所营造出的风雅意境中不能自已。陡地只听琴声急转直下,子良顿时如碧落下黄泉,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凝滞了,将他死死地包裹在里面而透不过气来。
停下来!停下来!子良右手抚着心口大声喊道,哪知那女子充耳不闻,双手愈发急促地在无弦古琴上弹奏着,一对眉尖蹙得更紧,双唇紧闭,似隐着什么重大的痛楚。子良再也承受不了,喉头一阵腥甜,哇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那女子身上,还有无弦古琴上。此时,奇迹出现了,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般,将古琴上的血迹渐渐拭去,甚至连子良的鲜血也渐渐消失。子良喘着气,吃惊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冷冷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害我?
这是你欠我的!那女子缓缓抬起头,眼中是失神的笑和盈盈闪现的泪光:你欠我的,终是要还的!
我不懂!
三千年前,有一对神仙夫妇,琴瑟合鸣。丈夫答应他的妻子,生要同衾,死亦同穴,可是,他最终却弃她而去。
那个丈夫,是我?而那个妻子,是你?对么?子良有气无力地问道。
是!
你为何会在这琴上驻留三千年之久?为何不曾转世投胎?
积有怨气,便脱不得仇怨纠缠。即便转世为人,又如何消得心中悲苦?那便是一世生生的折磨!女子声音转为凌厉,有不尽的恨意与痛楚。
你可知你害了多少人?
我将琴弦挑断,以我之血荐此誓言:敢为此琴续弦者,断如此弦!那女子恨恨地说着,却又哭道:纵然三千年,亦消不得心中悲苦,我当如何解脱?如何解脱?说罢起身高高举起那具古琴,狠狠地摔向地面,无弦古琴顿时被摔得支离破碎,旋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艳红的衣衫上竟看不出一点痕迹。那女子冲子良怆然一笑恨声道:好!好!就此弃却,不复相见!话音刚落,就见她一点点地消失在空中。子良伸手傻傻地抓向空中,却什么也抓不住,喃喃道:莫不是我疯了?
第二日,有人看见子良神态恍惚地走出祭祠,走出六艺馆。很多年后,江湖中传说有一个疯子,善弹无弦之琴,口中常道:莫不是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