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散文 > 文章内容


导读:大哥属羊,已经度过了知天命之年。其实,从27岁那年大哥就早已经知道“天命”了,这都是因为那年春天发生的一场可恶的事故。大哥没上过多少学,初中肄业后就成了生产队的一名准社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哥年龄
大哥属羊,已经度过了知天命之年。其实,从27岁那年大哥就早已经知道“天命”了,这都是因为那年春天发生的一场可恶的事故。
大哥没上过多少学,初中肄业后就成了生产队的一名准社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哥年龄小干的都是些捡粪、割草之类的辅助性农活。可是,大哥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挣得却是成年劳力的工分(捡的粪和割的草送到生产队论斤折算成工分,斤两越多所挣得工分也就越多)。那几年为了弥补一家人口粮的不足,每当秋后大哥就去生产队复收过的地瓜地里做二次复收。虽然翻地三尺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都是些大拇指似的毛毛地瓜,但是把它碾成地瓜泥做成煎饼却能省下不少粮食。当然,我有时候也陪着哥哥去。可是,我实在没有哥哥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耐性,常常是这里钩两下那里刨两镢终是多无所获。当哥哥“找”满了竹篮的时候,我篮子里的地瓜毛毛也就是刚盖上底罢了。如此名副其实的“土里刨食”,哥哥总是要坚持到大雪封地才肯善罢甘休。
过了几年,成了壮劳力的大哥就推上了小车(当时,能不能用小车往地里推粪似乎是衡量是否壮劳力的标尺)。因为在那时壮劳力决不是一个虚名,与别的男女劳力相比每天是能多计一分工的。1973年的春天,生产队组建了一个二十来人的建筑队,承揽了王村铝土矿的一项建筑工程。于是,当了一年小车“司机”的大哥就请求队长把自己分到了建筑队。因为干建筑队不仅可以照拿壮劳力的工分,更叫人羡慕的是每月还能得到6块钱的现金补贴。放在今天也许谁都不会贪恋一天多得两毛钱,可在一个工(一个整劳力劳动一天记十分工)都不值两毛钱的年代,一个月能多得6块钱那是一笔多么可观的收入啊!
在干建筑队的一年里,为了回家背煎饼、窝头,大哥最初每隔五天就得徒步往返七十里。夏天带多了干粮吃不住,大哥就改为隔两天回家一趟。为了不耽误白天的劳动,大哥不得不披星戴月来回奔波。整个一年里,即便有个头疼脑热大哥也是咬紧牙关强撑着,从来都没有误过一天工。也许是因为看中了大哥的吃苦耐劳,到年终生产队干部改选时,大哥被父老乡亲推举着当上了副队长。
大哥在副队长的位子上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地干了两年多后,正值岭子煤矿招收亦工亦农合同工。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大哥接受生产大队和公社的照顾,当上了一名拿工分的煤矿工人。按合同规定,大哥每月必须向生产队交36元钱,买工分参加夏秋粮食分配和年终决算。之所以说享受照顾,是因为除了上交的之外,大哥每月还能剩余将近30元钱。那几年,为了能多省出几个钱贴补家用,大哥就把生活标准定得很低,总是什么饭菜最便宜就吃什么。四年之后,大哥结婚不久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他们那一批合同工被转成正式工了!那时候,我初中毕业干了四年农活刚考上师范,三弟也已经高中毕业回生产队务农。沾了党的政策的光,也是因了两代人的共同努力,我们家的日子终于有了明显的好转。
大哥大嫂结婚一年后,父母从长远考虑让他们单门独过。虽然如此,可大哥并没有因此放弃了长子、长兄的责任,依然帮衬父母为弟弟们的未来操心出力。如果没有那个黑色的日子,一家人互相关照地生活着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师范学校毕业后,我先是在磁村联中任教不到两年,随即又被调到离大哥他们煤矿附近的一所中学任教。1982年4月8号傍晚,和大哥同班的一位老乡突然去学校找我。当那位我也认识的老乡把大哥的手表递到我手里的时候,一种不详的预感立刻侵袭了我的整个大脑——大哥一定是出事了!恍恍惚惚中,我从那个老乡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老乡说,他和大哥那天都是下午两点的班。不过,老乡和大哥不在一个工作面上。作为老矿工,大哥带上了两个新工人。来到高度不足一米的掌子面后,大哥让两个徒弟稍微退后,只身上前履行开工前的安全检查。不料,大哥刚靠上前去,掌子面就突然发生了冒顶。大哥躲避不及,被坍塌下来的石块和煤渣给埋了个严严实实。后来,工友们把昏迷不醒的大哥解救了出来。那位老乡说,大哥已经被送往矿物局中心医院抢救,他也弄不清大哥伤势的轻重,只是受当班领导的指派来向我转告大哥受伤的消息。听到这里,我早已经忘记了还没有吃晚饭,恨不得立刻见到受伤的大哥。那位老乡见我心急火燎的样子担心路上再出什么事,就陪同着我骑自行车连夜赶到了80里外的矿物局中心医院。
当我见到大哥的时候,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挂吊瓶。大哥当时满脸煤灰两眼充血,相貌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大哥一看见我走进病房,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却哆嗦着嘴唇流下眼泪来。见此情景,我的心里难过得如同刀割似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大哥才好。我从医院的小商店里买来毛巾和香皂,压抑着内心的悲伤去擦拭大哥脸上的煤灰,换了三盆水才终于擦干净了。接下来,我就去找医生询问大哥的伤情。医生对我说,大哥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可惜脊椎和中枢神经受了严重损伤,导致肚脐以下的整个下半身失去了知觉。当时,主治医生判断大哥的伤情有三种可能:一是伤处的淤血压迫脊髓;二是伤处有碎骨片卡住了脊髓;三是脊椎和脊髓都已经断开。医生说如果是前两种情况倒还好办,可要是最后一种情况那就不好说了。医生还说,如果48小时过后大哥的下半身仍然毫无反应,那基本上就可以断定是第三种情况了。听完医生的介绍,我从头凉到了脚后根——真要那样的话,27岁的大哥往后可就再也不能依靠双腿走路了!
在那种情况下,我的心里十分矛盾,就犹豫着没有及时把大哥受伤的休息告诉家人。两天以后,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把大哥送进了手术室。经过了漫长的7个半小时,做完手术的大哥才被推出了手术室。虽然大哥的后背被开上了一条24公分的口子,但这次手术最终却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大哥的脊髓已经全部断开。
得知了这样的结果,大哥的情绪越发悲观起来,接连几天几乎一句话都没说。为了帮助大哥尽快摆脱失望的阴影,我就假装轻松无话找话地和大哥啦家常,处心积虑地劝慰他多吃点东西,好使身体尽快康复起来。一个星期后,我把大哥的情况告诉了家人,大嫂就和其他几个兄弟轮流到医院来陪护大哥。三个月后,大哥腰椎部位的钢板被取了出来,随即就转进矿物局职工疗养院继续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