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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叶,一片一片无端坠下,落地的那一刹,是枯萎的声音,微弱地如风的叹息。叶的飘零,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追求。“吱——”推开木门,掀起一地的尘埃,在方块格子的阳光里飞扬,肆无忌惮。空荡荡的房间落寞地有些庞
叶,一片一片无端坠下,落地的那一刹,是枯萎的声音,微弱地如风的叹息。叶的飘零,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追求。
“吱——”推开木门,掀起一地的尘埃,在方块格子的阳光里飞扬,肆无忌惮。空荡荡的房间落寞地有些庞大。“老来多健忘”这是爷爷的一幅手迹。发黄褶皱的纸页上深嵌着夜一般黑的字体。俯身拾起,却发现纸页后面那张同样苍老的旧照片。这是很多年前的一张我的照片。四角泛黄且微微卷起,同墨迹一样显地艰涩且沧桑。但照片上的微笑,却同当时的风一样,依旧清爽。
随着身边那灰色黄色青色的墙被流年逐一斑驳,很多东西,我们无法像尘埃一般沉淀下来,便随手中的沙砾一起溜走。于是,记忆只剩下记得与不记得而已。难怪经历了一辈子沧桑的爷爷会有“老来多健忘”的感慨。
旧照片在风中哗啦啦响,我似乎又听到了照片中两个小女生最爱唱的“木马哗啦啦飞”……
那一年,镇里修了第一条公路。从没出过镇子的我常常拉着小西的手问她,路的尽头是什么。于是我们便跑到路中央,看车来车往。我知道,西与我一样,因为我们眺望前方的视线交汇于同一个地方。
那一年的那一天,她背着背包来找我。她说,她要带我去寻找藏在路的尽头的东西。
“你说那里有什么,西?”
“不知道。”
“那,那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那里远吗?”
“不知道。”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着,渐渐地我开始无聊。于是,我低头看,看步伐一致的我们的脚,看跟着脚后面被阳光拉长了的影子。西总会拉着我的手躲避擦身而过的车辆。似乎在我们的关系里,我总是受保护的那一个。那时候,从没想过这就是友情。只知道,要哭的时候,她会把衣服借给我擦鼻涕,看星星的时候,她会帮我注意有没有流星划过天际,伤心的时候,也只有她知道我藏在了桌底……
天越来越暗,在我们的头顶,云逐一靠拢。没有云的天空,还是天空。而没有天空的云,却不再是云了。只是,当时的我还不懂,云的眼泪也是天空的哭泣。
我们已经走了很远很远,我不知道有多远,却感觉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而现在,无论我们朝哪个方向眺望,都毫无差别。前后两茫茫的空旷,灰色的路,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幻想。
“西,我们回去吧!”
“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真的吗?”
但是,还没等我们前进多少,天空就已经很伤心很伤心了。像一个婴儿,无缘无故就会号啕大哭。
西拉着措手不及的我躲进路边的一块巨石下。我们就这样一起蹲在那,等雨停。却没有想过,雨停了之后,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妈来电话了。”
西的妈妈我只见过几次,西“一个人”与她的保姆住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她的妈妈很漂亮,但她从来不会也没有时间让西来欣赏她的美。
“是吗?”
“她说,她要带我走。”
我与她之间突然变得很安静,即使上一刻雨还在哗啦啦的响,车辆还在身边呼啸而过,即使上一刻我们呆在同一块岩石下,同一场雨中,同一片天空下,而这一刻却安静地如此诡异。
我抬头,我不知道我是以何种眼神与她的目光接触的。但那一刻,我惊了一下。西的目光如此陌生。她看我的眼神一向很柔很软,感觉上,她眼神的方向总是向下的,那是一种细心的眼神,一种仔细观察的眼神,这种眼神很专注,也可以看清任何东西。可她现在的眼神,感觉却是向上的,这种眼神虽然也很专注,却往往看不清东西。少了些许敏锐,多了几分感情的牵扯。就像雨天,我们向下看,可以看到地上涟漪点点,而向上看时,却总是模糊一片。
或许,当时我真的太小,不懂那眼神后面藏了什么。
雨很快便停了。我们却仍旧呆在岩石下,我不知道我可以说什么。就像我知道我不会说“为了我留下来”或者“带我一起走”这样的话。
“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我想,我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了。”
“是什么?”
西衔起一朵微笑,却没有回答。
“我们拍张照片吧。”
她从背包里拿出相机,那是她的行囊里唯一的东西。一部用来记忆往事的机器。
西将相机放在岩石上,我站在雨后的阳光里,伸出手,去迎接从岩石那边跑来的西。双手相遇,转身,一起微笑。动作在那一刻定格,时间在那一刻定格,记忆在那一刻定格……
这就是手上握住的照片,有些发黄,有些陈旧,而笑容却依旧灿烂。
回来的路上,我们没再拍任何其他的东西。这是唯一一张照片。原来她想记忆的也只有这一样而已。
很久以后,西打来电话,慵懒的声音,如春日迟迟的午后,花影扑朔。电话这头的我,哭着躲到了桌子底下,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找到我。
那天,她终于告诉我,路的尽头是什么,她说,那是远方。
记得海子曾说过,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看着哗啦啦响的照片,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年那一天里那一场同她的眼神一样模糊的雨。
“啪!”风将照片肆意吹落。捡起时,发现照片背后的几个模糊的字眼,不禁木然。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再看那幅墨迹。或许这才是爷爷一辈子的感慨。
记忆只是记得与不记得而已,留下的照片,只印记了当年的往事。我与西却都忘了。路的尽头是远方,而远方还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