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记之蝶殇

他喜欢蝴蝶，经常画蝴蝶，画现实中的，画梦中的，也画意识中的。画它们奇妙的纹理，唯美的轮廓，斑斓的色彩。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画蝴蝶的心，他一直相信蝴蝶的心是最美丽最纯洁的。
不知道何时起，他总是在梦里看到一只神秘的黑蝴蝶。她宛如蒙着黑色迷纱的少女，带着诡异的气息飞曳在他的梦里，朦胧地挑逗着他心灵深处想一窥她婉晰真容的欲望。于是他喜欢上了做梦，在梦中和她约会，她像一个埋葬在他梦境里的尤物。她环绕在他身边飞动，清晰的纹理折射出一片黑水晶般的投影落在他的身上，让他误以为那是自己的文身，并痴迷地仔细地打量它。他似乎感觉到了她和他有着千丝万缕不知不解的关系。他竭力想从梦中找出答案。或许吧，自己前身就是一只无人了解的蝴蝶，他想。
当做梦醒来，他便竭尽全力回忆，却只能隐约记得她完美中的那么一丁点东西，顿时满心充斥着空虚和魂失，她的美怎么可以流失，我需要她活在我的现实里，时时刻刻。他疯狂了，开始疯狂地做梦，沉溺在迷离的享受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为了把她画出来，留在现实里。每当一觉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抓住身边的纸笔画下残留在脑海的最后一点点印象。
最后他终于完成了画像，望着花费整整一个月时间的杰作，不禁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太完美了！黑蝴蝶充满一种令他震撼心底的神秘气质，那是无法透析的东西。黑蝴蝶啊，没有人能够理解你吗？但他坚信他可以做到因为她活在他的梦里。
画像挂在卧室的墙上，每当微微一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她。于是，他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在画前作一番陶醉，在黑蝴蝶的世界里，感觉自己本身也是一只黑蝴蝶，画上的那只是他的天使。

他经过镇上教堂的时候，他听到了翅膀振动的声音，虽然声音很轻微，但是他确信他听到了。他停下了脚步，举头四目张看，一只乌黑的影子在教堂高耸的砖壁上飞攀。“黑蝴蝶”下意识地，几乎脱口而出，忙掩住口，但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今晚没有月光，惟有离这里很远的路灯发出渺茫淡弱的光，可那影子那么清晰啊，她比梦中画里出奇美丽，全身带着晶亮金乌的健康色泽。“黑天使”出现了，这不是在做梦，那么真实！
他怔怔地伫立在没有人的荒凉的小镇街道上，抑制不住思绪飞舞在和蝶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记忆里。她终于来了！
“她飞起来了，有两个手掌那么大！”
黑蝴蝶在空旷的夜空中静静的盘旋，他看呆了。突然，那乌黑的影子掠到他的身边，他好兴奋啊！黑蝴蝶是有灵性的，她会和自己亲近？！
她落到他裸露的右手臂上。他又惊又喜，他终于和梦寐以求的天使接触了，他极力控制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的颤抖。
一阵钻心的剧痛立刻传遍他的全身。好痛啊！接着他感觉全身的热血都涌到他的手臂上，一阵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疼痛的快感随之而至。他没有动，怕惊跑她。
他仿佛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我就是你梦中的天使，一只特殊的蝴蝶，你是我接触的第一个人类，全世界也只有你知道我的存在，切不可告知别人。你每晚都可以来这里看我，我就住在这座古老的大教堂里。
“吱——”一阵悠长的叫声打断了他的心神。黑蝴蝶在他的头顶盘旋几圈没入漆黑的夜空不见了。
他伫立着，茫然地昂望着空中，希望再次看见黑天使曼妙的身影。
好一会，他才从一阵隐痛中回过神来，走到路灯下发现手臂上出现了一个殷红冒血的伤口。不禁感觉全身乏力，拖着疲软的身躯回家。
那晚，他失眠了，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些情境：他和她在一个朦胧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飞舞……

又是一样的夜，这是他第几次来到了老地方，他已经忘记。他一直认为黑蝴蝶是特殊的蝶类，她只不过是需要吸点血来维持生命，况且他早就把她当作是他最亲近的“人”了，这点献出有什么不值得的。
那只黑蝴蝶径直落到他的手臂上。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当他从疼痛中醒过神来时，黑蝴蝶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感觉不可言语的舒畅，习惯的陶醉在这种痛过后的交流之中。他多么希望这种感觉能够一直延续，那么他就可以久久不愿醒来。
回到家里，他站在画前，带着莫名的笑意，两眼发射黑色诡异的冷光。
他看见了两只乌黑的身影带着天使的翅膀在广阔的草原上飞啊飞，自由自在，闻着阵阵的馨香，满目都是硕大的红花。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没有看到黑色，而是满眼的白色。母亲就伏着睡在他的床边沿。这是医院，怎么回事？
“妈，我这是怎么了？”他好奇怪，自己怎么躺在病床上，明明自己在家睡的啊。
“朗儿啊，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妈了。”母亲憔悴了。
原来，今天早上，母亲不见他起床，上楼发现他躺在地板上，反复呓语“飞啊飞”，叫也叫不醒，把母亲吓坏了。
他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又想起几天前，母亲来到他的房间，看到他站在画前——
“这是什么？”母亲竟对这幅如此完美的画不理解。
“黑蝴蝶！”他冷淡地回答。
“是吗？这世界有黑色的蝴蝶？”
母亲的话在他的耳朵里不犹是讽刺，讽刺他的画和他的想象。
“你别管，还是管你的生意吧！”他几近愤懑！他一直对母亲有偏见，自从父亲放弃他，母亲愿意抚养他那时起，他就憎恨他们，是他们给了他一个不完整的家。还有他一直以为母亲只顾及她的生意，根本就不关心他。
“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现在他明白了，母亲表达对他的爱是用另一种特殊的方式。
医生说他主要是血压过低，导致昏迷，还伴有意识迷离，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将有生命危险。
母亲问他手臂上的伤口怎么弄的。
他说是不小心被铁片夹伤的，他怎么可以告诉她呢！
“你的班主任和同学来探望过你。”当母亲告诉他的时候，他掉泪了，带着丝毫的微笑，再不是委屈的眼泪而是温慰的眼泪，他知道。
是的，他错怪了他们。班主任不是一个偏护的人，同学们也不是不关心不喜欢他。他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它仍然是一个团结的集体。

夜降临了，他又来到了教堂前。朦胧的月光，漂浮的云。他的心情好复杂，脑海一片零乱，无数道白光在一片黑暗里纷乱地穿梭交织，刻划着他混沌的思绪，使他不由自主想到很多不该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