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死

姨妈来电话，说我小舅溺水去世了。还没说完，年过六旬的姨妈便哽咽至抽泣。我呆了半天，蒙蒙的，却没有眼泪，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老人。
放下电话，眼泪哗一下就淌下来。关于小舅的记忆都停留在我的童年。小舅大我十五岁，常在我回姥姥家的时候带我去海边漂针鱼，捉螃蟹。而我也总是心安理得的趴在小舅的背上一边嚼着糖块，一边咿咿呀呀地和小舅说着没啥内容的小孩话。
跟老人们说，我回去给小舅送殡吧。老人们都不让，说大表哥回去就好，我还有孩子要照顾，不要来回折腾了。我不敢给小舅妈电话，我怕听见她歇斯底里地哭，我更怕自己不知道如何来安慰她。给爸爸电话，让爸爸替我给小舅妈些钱。生者于死者除了眼泪再就是给未亡人些精神和物质上的安慰和帮助，又能再做些什么呢？
小时候一直怕鬼，怕在黑黑的夜晚独处。可自从5岁的时候见到一家人为太奶奶守灵，看见大家都披麻带孝地无声走动，看见太奶奶用毯子裹着，躺着一动不动，我才知道，原来人是会永远不再说话，永远地离开，原来死亡是这样的决然和匆忙。小小的心里就对死亡有了莫名的恐惧和排斥。
再以后就是奶奶去世。长长的出殡队伍、姑姑们的嚎啕、爸爸熬红的眼睛，还有排满一街的纸人儿……声势是不小，却只能给死亡添加了些人为的阴森气氛。而且再纷杂繁芜的步骤和讲究都换不回来死去的人的音容笑貌在这个世界上一霎的逗留。
于是开始怕，怕亲人一个个在生命里消失，怕那些伴我走过童年青年的树荫在某次回头的时候忽然不见。父母们身上一切与衰老的特征都能让我辛酸不已：皱纹、白发、开始不再挺拔的身子……
每次给女儿讲故事，如果讲到死亡这个话题，女儿总是会紧紧抱着我说：“妈妈你不要死，要一直陪我到地球灭亡。”是不是所有的孩子心里都害怕失去父母的庇佑，都希望永远拥有父母的爱护？不管这个孩子是一岁还是七十岁，不管父母是慈祥的还是严厉的。
也跟女儿一样总傻傻地想，善良的人们可不可以不死？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可不可以不死？但自己明明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在艰难跋涉，死亡是最终的安歇。喜怒哀乐、成功失败还有爱恨都是生命光芒的发散，总会和生命一起消失殆尽。
思考死亡问题是会让上帝发笑的举动，但是这种思考会贯穿每个人的一生。生是一种磨难，死是一种解脱？还是生是一种恩惠，死是一种惩罚？我一直以为生是上天赐予人和人相识相遇相矮还有共同生活的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只有一次，所以要好好珍惜。至于忠孝仁义礼智信这些个老土的做人准则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人活一辈子都不容易，尽量给别人做个难以忘记的树荫，生命才能夯实前进途中的每个桩子，生活的步子才稳健。即使是到了终点，你也会为自己没有辜负爱赋予的任务而开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