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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读宗白华先生的诗集《流云》,发现有这么一首小诗:世界的花我怎忍采撷你?世界的花我又忍不住要采得你!想想我怎能舍得你,我不如一片灵魂化作你!作为中国现代四大美学家之一,宗白华先生留下的身影似乎过于淡薄。
读宗白华先生的诗集《流云》,发现有这么一首小诗:
世界的花
我怎忍采撷你?
世界的花
我又忍不住要采得你!
想想我怎能舍得你,
我不如一片灵魂化作你!
作为中国现代四大美学家之一,宗白华先生留下的身影似乎过于淡薄。他没有卷帙浩瀚的美学巨著,他的著述看起来似乎过于零散,但这一切一切丝毫没能影响和动摇他作为一代美学大师的地位,因为,诚如宗先生自己所说,他已以一片灵魂化于他艺术式的生命之中。他的文字,他的美学就是他灵魂的化身,就是他人格的写照。
《美的历程》的作者李泽厚先生在比照宗白华先生与同为学贯中西的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时,曾下过一个精警的结论:
朱先生的文章和思维方式是推理的,宗先生却是抒情的;朱先生偏于文学,宗先生偏于艺术;朱先生更是近代的,西方的,科学的;宗先生更是古典的,中国的,艺术的;朱先生是学者,宗先生是诗人……
的确如此,我曾拜读过朱光潜先生的早年之作《诗论》,曾深深憧憬其所描绘的“诗人在一刹那中所心领神会的”的最理想的诗的境界,但究其风格不难发现朱光潜先生是把艺术当作艺术问题来加以探究和处理,从他晚年的宏篇巨制《西方美学史》便可看出朱先生确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而今读宗白华先生之《艺境》,也是性格使然,我更倾向宗先生诗情画意的清丽笔触,诚挚透明的文间神韵,悠然自得宛如林间高士的淡泊心性,以及用他艺术的全副身心所勾勒的充满生命情调与宇宙精神的华夏美的精魂!
宗白华先生的美学被称为散步美学,他在《美学的散步》中写道:
散步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行动,它的弱点是没有计划,没有系统。看重逻辑统一性的人会轻视它……散步的时候可以偶尔在路旁折到一枝鲜花,也可以在路上拾起别人弃之不顾而自己感到兴趣的燕石。无论鲜花或燕石,不必珍视,也不必丢掉,放在桌上可以做散步后的回念。
读此,仿佛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散步于雾气未消的山野之间。他身形清癯,目光矍铄,步履稳健,口中轻吐朗朗晨音:“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他在一丘一壑里便可发现一个世界,于一花一鸟中便可看见一个天国。他是何等潇洒超脱,但却不是庄子那样出世的终极之逍遥者。他的人生态度应是像李泽厚先生说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儒家精神,以对待人生的审美态度为特色的庄子哲学,以及并不否弃生命的中国佛学,加上屈骚传统的中国美学的精英和灵魂。
宗白华先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儒家入世精神从其《乐观的文学》一文中便可显见:
文学的责任不只是做时代的表现者,尤重在做时代的“指导者”。我们青年作者的眼光,宜多多致意于将来。不必自己樊笼于时代流行的烦闷中。时代造就了烦闷,我们应该打破烦闷,创造新的时代。何必推波逐浪,增加烦闷,以减杀我们青年活泼的生命力?
在宗白华先生看来,“中国社会上的‘憎力’太多,‘爱力’太少了”,“中国近来历史的悲剧已演得无可再悲了”,对于当时社会上盛行的悲观烦闷的文学风气,宗白华先生不无忧虑。
确乎如此,现代文明的发展使精神存在日益衰微。现代人在为文明进化感到欣喜的同时又为伴随文明发展而来的生命精神的日渐失落而烦躁不安。作为一个有伟大的自觉生命意识的人,在宗白华先生的心中,痛苦是多于欢欣的,他以悲天悯人的情怀,发出了“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该往哪里去”的悲怆呐喊。他提醒国人要意识到现代精神机械化的问题,提倡要建设新的时代精神,劝告青年一代不要随波逐浪,限于时代的烦闷从而失了生命力!
这就是宗白华先生作为一个自强不息的知识分子其浩瀚似海的忧患情怀!因为这份炽热情怀,从而引发了他哲学及禅宗式的生命美学。
宗白华先生在《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一文里讲到“一切美的光是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人在看待世界时应采取一种审美欣赏的态度,诚如稼轩所言“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这样的人生才能充满希望,生机盎然,而“生命”便是宗白华先生阐释艺术精神的关键词汇。
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最能表出中国人这种“观吾生,观其生”(易观卜辞)的风度与境界。这种最高度的把握生命,和最深度的体验生命的精神境界,具体地贯注到社会实际生活里,使生活端庄流丽,成就诗书礼乐的文化。
中国人感到宇宙全体是大生命的流行,其本身就是节奏与和谐。
宗氏认为,生命是包括人在内的宇宙万物本有的生生不息、绵延长存的“动”的属性,是贯通宇宙人生的广大和谐的节奏律动,即他所谓的“舞”的精神状态。中国艺术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它内涵这种绵延和谐的胸怀,超然灵动的意境,它伏源于贴近生命的伟大之处,使心灵净化,使时空深化,渊远广博。而宗白华先生便以天地为庐的宇宙情怀与澄怀观道的艺术领悟,将美感价值与生命本真的意义联合在一起,在自由理想的艺术之境展开对生命的歌颂与追求。
刘小枫说:“在宗白华那里,艺术问题首先是人生问题,艺术是一种人生观,‘艺术式的人生’才是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生。”现在,大师已然远去,然而他的深刻,他的学识,他的人格,他的广博仍然给世人以永久的的启示;他生命艺术化,艺术生命化的大智大慧仍然赋予这个现实淹没灵性的社会以一方清透。起码,对于我,确当如是。“那含羞伏案时回眸的一粲,永远地系住了我横流四海的心(《流云》——《系住》)。”读完《艺境》后,感觉到的,是灵性,是生命,是意境,是希望!彼时心境,就如同宗先生《流云》原序的那段话:
当月下的水莲还在轻睡的时候,东方的晨星已渐渐的醒了。我梦魂里的心灵,披了件词藻的衣裳,踏着音乐的脚步,向我告辞去了。我低声说道:“不嫌早么?人们还在睡着呢!”他说:“黑夜的影将去了,人心里的黑夜也将去了!我愿乘着晨光,呼集清醒的灵魂,起来颂扬出生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