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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有一个女人,她是我们邻村的,小学时每次上学、放学都经过她家门口——一间泥土、茅草堆砌而成的屋子,屋后是一片果园,典型的农家田园生活。从她屋子里传出的农家交响乐和她忙碌的脚步声中,我能猜出她在不间断的忙
有一个女人,她是我们邻村的,小学时每次上学、放学都经过她家门口——一间泥土、茅草堆砌而成的屋子,屋后是一片果园,典型的农家田园生活。从她屋子里传出的农家交响乐和她忙碌的脚步声中,我能猜出她在不间断的忙碌中经营着一家人的生活。偶尔也会看见她匆忙的身影,一张因苦难而过早衰老的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
一个典型的农村女人。
她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后因丈夫去世而守寡,因农村的风俗(再婚家庭里的孩子都不幸福)而没有重建家庭,她不想她的孩子有不幸福的记忆。所以,她一个人承担起了生活所给予她的重担,像负重的老黄牛一样将东山的太阳背到西山,在厚厚的黄土地里翻检着生活的希望。
现在,儿子和女儿各自都在她的支持与料理下组建起了自己的家庭。她的女儿有着怎样的生活我就不知道了。可是她的儿子,终于不负母亲的厚望,学成后在我们村小学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在那座简陋的茅草屋后面盖起了北三间、东三间、西三间的砖瓦房,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有了两儿两女。村里人都夸她有福气,孩子有出息,开枝散叶、光宗耀祖了,每当这时,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幸福满足的微笑。一个母亲劳累大半辈子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希望看儿孙满堂、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一个苦命的农村女人,看到今天这样的场面,她觉得自己当初所受的一切苦难都值了。
儿子有了新房子,有了新家,她也在儿子结婚的前夕搬进了有围墙的九间大宅院。从那天起,我再也听不到从茅草屋传出的声响了,里面堆满了柴草,门上挂了一把生锈的大锁。没有人气的茅屋,经过风雨的侵蚀,更显得破旧和孤单了,犹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孤零零地留守着剩下的日子。
日子平淡无奇的就象我每天从家出发经过她家到学校,再从学校出发经过她家回到自己的家一样,如果日子如流水一样波澜不惊地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么,相信她会带着满足的笑容走进坟墓的。可是,命运总是爱作弄人,它总是在我们都适应平坦的时候突然给我们的前面设一个大弯。
有一天,记得是冬天的某一天,太阳微弱地悬挂在天空。中午放学回家,我又意外地看见了她,她看起来好象比以往更苍老了,皱纹更深了,眼里也更空洞了。茅屋门上的大铁锁不见了,门敞着,上面挂着半截打了补丁的灰白色布,应该是用来当做门帘挡风的,看来是住人了的。她坐在茅屋的门槛上,面朝外,头低垂着,估计是在晒太阳吧。
对于她又住进了破旧的茅草屋我是很奇怪的,吃饭的时候就随口提了一下。妈妈说:“听她邻家的人说,儿媳嫌她脏,只吃饭不做事,碍眼,就把她赶出来了;女儿吧,也不管她。唉,说起来怪可怜的!”我“哦”了一下,继续埋头吃饭。
 “你说现在的人良心都让狗吃了,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嫌弃,要不是她那个‘脏兮兮的’老妈,他能有今天吗?亏他还是个教师呢,自己都那样,还怎么教学生啊?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我在妈妈的“愤愤不平”中吃完了中饭,又背起了书包去上学。
自从知道了她有这样的遭遇后,我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份同情和怜悯。虽然当时的我还不能完全明白“不孝”的含义,可是我知道,我的老师的做法是不对的,让人憎恨的。
可怜的女人,她的背一天比一天佝偻,头发一天比一天白,声音一天比一天低小。
2000年7月份,我小学毕业,再也没有从她家门口经过。
同年9月,我上了镇上的初中,由于离家太远,我就开始了寄宿生活。在时间的流逝中,我慢慢的忘记了那个可怜的老女人的存在。
大概十月份的一天,是个周末,我回家带吃的,才听闻了她的死讯,也有点惊讶,却没有替她悲伤。在我想来,也许天堂里比这间茅屋里暖和的多,舒适的多吧。村里人都在传闻她是自己服了农药走的,走时穿着自己前两天洗干净的补丁少的衣服。我下午特意从她家门前经过,看到茅屋的门框上贴着挽联,从里面传出了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的几声哭声,接着就被场院里的戏曲声湮没了。
第二天,她在唢呐和鞭炮声中被抬上了山,再也没有下来。从山上下来的亲人和帮手,脸上都换上了笑容。
几周之后的一个周末,我去找我的同学正好又路过她家门口,茅屋几乎没顶了,门上又挂上了那把生锈的大铁锁,茅屋再次变成了柴房。她的离去没有改变任何东西,而且平静如初,好像她从来没来过,没住过。
茅屋现在还在不在,我不得而知,估计早都坍塌了吧,它再怎么耐久毕竟是茅草做的,是经不起太多风雨侵袭的,就象人一样,经受了该经受的苦难,最终,还是要归于尘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