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看人”杂谈

看见这个题目，大家可能会认为这是一句骂人的话，因为“狗眼看人低”千百年来在我们中国人的心目中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的思维模式――那就是形容一个卑微之人妄自尊大，看不起比自己更加弱势的人。
我今天所说的狗眼，却是真正的狗的眼。人们一直以“狗官”形容那些贪官污吏及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员，以“狗东西”来骂人，以“哈巴狗”来形容那些对上司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以放弃自己的尊严来换取好处的人。其实，狗这种动物，对我们人类来说是最忠实的朋友，它不会因为主人的贫苦穷困而离开主人去寻找它的荣华富贵，也不会因为主人打它而背叛主人，所谓“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是也。
好了，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小的时候，在农村老家，几乎家家都养狗，那时候养的狗多半是土狗，用来看家护院，而不像现在城里养的洋狗，多是杂交之物，奇形怪状，嘴尖毛长，永远也长不大，被一些有钱人抱在怀里称之为心肝宝贝、儿子女儿什么的。我家养了几次狗，都是从亲友或邻居家免费抱来的。但令人惋惜的是，不是被毒死就是跑出去被人打死，要么就是病死，都没有得到善终。至今记得养过一条黄毛狗，特招人喜欢，我每天一放学最先迎上来的就是它，对着我摇尾巴，伸出舌头舔我的手，在我面前撒欢跳跃，给我单调的童年生活凭添了许多乐趣。然而好景不长，等黄毛狗长到一岁龄的时候，有一天误吃了放在墙角的老鼠药，先是吱哇乱叫，后来可能是药性发作，就在院子里横冲直撞，斜着身子东蹿西跑，直至力竭而死。我号陶大哭，抚着软滑的黄毛，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狗眼，久久不愿离去。
我的邻居也养有一只狗，那只狗对他言听计从，因通体黑色，被其称为“小黑”。他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赶集访友，狗始终跟在他身后，他只要喊一声：小黑，来！狗便飞奔过来，他说小黑，坐下！狗便坐下，他说起来，狗便起来。那只狗中等身材，不算高大，但比较威猛。有一次，我拿了一根木棍在门口玩耍，恰巧邻居家的狗也跑了出来，在我周围打转悠。我正想拿木棍敲它时，邻居出来了，见我拿木棍要敲他的狗，说你敢不敢和小黑比试一下？此时狗已被他召回，立在他身侧，吐着舌头虎视眈眈地瞅着我，我望了望手中的木棍，又望了望那对充满了敌意的带着兽性的狗眼，终究还是退缩了，这就是所谓的“狗仗人势”吧！
狗对主人的忠诚还在于你越打它、撵它，它越不跑，反而就势趴下，任你处罚，这也是狗的悲哀。说到这，使我又想起了另外一种狗的眼睛——悲戚的狗眼。
还是得说到我的邻居（另外一家）。邻居家有三子，其二子、我、三子年龄呈等差数列排列，先后错开2岁，小时也是一起和泥巴、一起上学放学、掏鸟窝、粘知了的“顽主”。其父亲弟兄六个，排行老大，上过几天学，在父辈那个年龄段里算作一个文化人，会拉二胡，会写毛笔字，当然了，也有一定的思想，只是身体不太健壮，有慢性胃病，常年离不了药罐子。后来听别人说了一个秋季用某味中药煨狗肉能治胃病的偏方，于是便把念想转到自家养的那条狗身上。该狗也有一岁龄的样子，瘦瘦的，不大，比较温顺，平常与哥仨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能他们也想过另外买一条狗，但我想只所以最后没能实现终究还是因为经济拮据而决定忍痛割爱为了人更好地活而判处狗的死刑。孩子们起先不愿意，这条狗不仅被他们看成了伙伴，也当成了家中的一员，不像猪啊、羊啊是用来杀肉吃或卖钱的，也不像鸡啊鸭啊是用来下蛋关键时刻还用来招待客人的。在农村，你可能发现家家都养了十几只鸡或几头猪或几只羊，但狗，基本只有一只，而狗的最终结局无外乎也是被吃掉，但大多数都不是被自家人吃掉的，然而这条狗例外。孩子们不乐意，父亲不好再说什么，便点了烟默默地吸。母亲则开始不厌其烦地做孩子们的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谆谆教导，讲明利害关系，孩子们终于勉强同意了。
但对于如何处死这条狗，却着实让人为难，在农村，我的记忆当中，几乎是没人用刀来杀狗的。那些走街串巷的专业打狗人往往扛了一根扁担外加一条绳子，但我却没见过他们如何使用那两件“刑具”，可能是受了打狗人的启发，我的邻居也决定用绳子，用绳子将狗勒死。
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他们准备了一条绳子，系了一个活死扣，然后用哄骗的方法试图将狗唤到跟前，狗似乎也意识到了渐渐临近的危险，竟悲戚地叫着转圈，就是不到跟前。此时，周围的街坊三三两两也出来看热闹，帮着出点子，最后还是邻居家的小三过去把狗牵了过来。看着绳套套到了狗的脖子上，邻居家的长子忽然掩面哭了，我记得很清楚，边哭边不停地用手帕试泪。其父亲正欲将绳子往树杈上扔，看到这一场景就犹豫了，脸上讪讪地笑着，不知如何是好，那笑分明比哭还难受。其母亲也蓦地眼圈红了，但她倒是一个比较有主见的人，说了一句话：你这个孩子，哭什么哭，是你爹的病重要，还是这条狗的命重要？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附合着说：是啊，国（长子名字），给你爹治病要紧啊，狗嘛，明年再抱一条来就是。国却因此哭的更凶了，许是不忍心看着狗惨遭杀戮，哭着跑开了。
三儿却始终笑着，抚摸着狗光滑的脊背不言不语。那条狗又恢复了往日温顺的样子，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三儿的手，发出呜呜的低吟。邻居终于将抓在手里的绳子向树上抛去！接着抓紧绳头，向下猛地一拉。绳子牵着狗不由自主地向前走着，然而四条狗腿却拼命地向后刨，一片尘土随之弥漫开来。
随着绳子的拖拽，狗终于被吊了起来，四蹄腾空，在空中乱蹬乱抓，似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身子在空中晃悠着、翻滚着，发出一声声惨叫。眼珠暴凸出来，头也不停地扭来扭去。紧接着，一通排泄物唏哩哗啦落到地上，前后又挣扎了几分钟，终于四肢垂下，不动也不叫了。邻居牙齿紧咬，手里紧紧抓着绳子，有泪从脸颊上缓缓流过。
狗被放下来的时候，眼睛也是睁着的，他可能至死也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把它杀掉。它虽然温顺，但却是灵醒的，看家护院还是没问题的，它虽然瘦弱，但同样具备狗的一切特征，对主人忠心耿耿，然而，最终它还是被杀掉了。它没有任何错，错就错在它终究不过是条畜牲。
经历了中间这么多故事，我不知道邻居还能否有心情把狗肉吃下去，以狗肉做成的治病之药效果如何。
自此以后，我家再也没有养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