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碎语

时光突然在这晨的风里百媚横生，我穿过依旧静谧的市场，那条梧桐的路转瞬如一幅静默的水墨铺陈在眼前：澄澈，温婉，如初般柔软素朴。
已经很久没有去留意路上的风景了，印记里一直蓊郁的梧桐终于落尽了它最后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上看不见新绿，我笑着对二师兄说：梧桐叶落尽了，春天还很遥远吧？
春天好象依然遥远，迎春花还没有半点绽放的消息，玉兰树悄无声息地伫立在属于它的一隅，我看不见那浓烈的娇黄，我也看不见那素雅的粉色，只有它们那浅绿的叶在晨的微风里轻轻地揉着惺忪的眼眸，仿佛在说：快了快了，我们的绚烂马上就要盛大登场了。
盛大登场的何止迎春花和玉兰？体育馆前那几株樱花树也在寂静里期待那盛开的日子吧？要不我怎么看见了它的枝桠上已经隐约有了初绽的痕迹？依旧记得旧年里它的眩目和纷飞，大凡有它的记忆，我停留在最初：肆意绽放，然后如期凋零，任再美好的时光也挽不住它的美丽和忧伤，随风去，随风去。
二月，清寒，偶尔也掠过淡淡阳光。这阳光啊，在我的脑海里仿佛已经是久违的记忆了，每天的阴霾，每天的料峭春寒。我在忙碌，这样的日子里，我只看见了忙碌中的我的冷寂，和着一些浅浅淡淡的虚无，却怎样也看不见，一些景色会在那瞬间百媚横生。
譬如广场上老爷爷优雅利落的太极，譬如路边牵手上学的孩子们。

我难得起这样早，每天的六点半，我会依然沉浸在昨晚的梦境里，那是始终铺陈着阳光的温暖，如何也不想睁开惺忪的眼，只执拗地留恋着那些醒来后找寻不到的梦境。也许梦境太美好，醒来后太纷忙，竟懒懒的，怎样也不想睁开双眼。
我总是对雨寻笑：不到点，我绝不出门；雨寻瞪我：懒散如你，辛苦如你。其实今天若不是想去那家早餐店坐坐，我怎会在这晨的风里穿越大街小巷？我快要忘记我曾经怎样一次一次地坐在小店的落地长窗前看熙熙攘攘的人流了，包括那曾经蓊郁的梧桐，和偶尔间植的桂树，都一直在我的念念不忘里。店主早已经熟稔，看见我，自是端上我习惯的香米粥和油条，外加一碟她拿手的特色小菜。没有多说一句，淡淡的笑，已经是彼此知心知肺的讯息。
我喜欢这样坐着，安静地吃，安静地看窗外。这条街道，不是小城最繁华的，却也因为那五花八门的特色小吃而让人频频驻足，喧闹，也洋溢着人们最本真的笑。我总会在这些笑里恍然不知所处，那是什么时候呢，和我对坐的人，也和我这样笑着，然后慢慢地吃着，慢慢地说着？
我如何将那旧时光一点一点地轻数？又如何将心中的那些念想一点一点地喝下？有些记忆早已经渐行渐远了，我这样的独坐，这样的凝神对窗外，可不可以看见那些最朴素最柔软的遥去的时光？
那里，我曾经的欢喜和忧伤，我曾经的固执和念念不忘。

在工作之前，我总会泡上一杯咖啡，雨寻一直戏谑着说我这是吸毒。或者咖啡于我确实已经根深蒂固，我留恋它那浓郁的芳香和曼妙的滋味，但它对我，更多的是习惯，我习惯在某个时光，让自己沉浸在一种熟稔的浓香里，然后开始工作。
想念也是习惯吗？关于文字。
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开始想念文字？我却知道，那些依序轮回的时光里，黄昏和黎明，夜幕和日出，都曾经是我笔下描摹的风景，任凭笔涩语穷，我也想写下那些让我感动和触怀的点滴，但是，怎么会终于有一天，我的思想凝固了，我的手指僵硬了，我的心绪冰封了，我终于再也写不下，关于岁月的一点一滴，关于这个二月和过往的日子，曾经走过的纷纷扰扰。
我要怎样，才能不再疏离我的心情？我要怎样，才能让我的生活不再枯燥，虽然忙碌，虽然奔波？很多时候，我说我在冬眠，我的心底是那样凉，我讨厌一切嘈杂的东西，我会对着电视里那些你争我吵的场景突然冷了心，我也会对他偶尔紧皱的眉刹那间不想多说一句，我会看着那些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地叹息。那一刻，潜入我的心的，在我心里盘踞着的，好象有一条蛇，很缠，很紧，很凉。
雪小禅就是这样说的，她说这是她喜欢的一种凉，程派，程派的唱，幽咽婉转，风情万种，她对它几乎一见钟情，而且此后再无新欢。
雪小禅多好，她还可以在她的素年里喜欢着自己的喜欢，而我，什么时候，淡漠了，疏远了，甚至某个时候，有一种一无所有的绝望，仿佛生命中，再没有胜负的结果，整个搏弈的过程已经被我无端挥霍了。
红尘。素居。飘零心事，残月落花知。

二月，料峭。季节越来越深了。
往事若烟，慢慢随风去。我碎碎的呓语里，总有那么一刻，只想淡淡说流年，一如我知道：红尘会凝香，树的眉梢，终于会写上绿意葱茏。
二师兄笑：梧桐叶落尽了，春天已经来了。
于是，我站在街头，看梧桐，看梧桐叶落。风过处，我看见那飘旋的枯叶飞向时光深处，我终于会迎来姹紫嫣红的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