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书法

不懂书法，是我人生一大憾事。少年时代，正逢文革时期，大好时光，基本上是在球场和阅读中外文学名著中度过的。岁月在手指中悄悄滑过。轻易地让人不觉得老了很多。我时常或独坐书房，读一些唐诗宋词，心中别有一番滋味，或漫步资江河畔，凝视恍如轻绸的江水，人生易老的伤感在胸臆中宛转不去。
闲时，也看看书法。书法我不懂得，只是看出一种属于自己的感觉。不久以前，孝林兄送了我一本册页。册页是用行书写的，其理法通达，笔力遒劲，姿态优美。我爱不释手，常翻翻欣赏。我喜欢行书，喜欢它寓刚键于婀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它给予我的是一种宁静与悠远，一种心灵的享受。我常把那颗忧郁的心寄托其中，在宁静的落红与月色中，又回到与书法相关的日子。
1982年的秋天，我有幸结识了书法家邬迪予先生。他个头不高，清瘦。论年龄，他是我的长辈，论人品，他诚朴谦虚，不慕名利，意境恬淡。他写的一手好欧体，笔力劲键，结构典雅，法式严谨，名扬县城。我结婚时，请邬老写了几幅对联。贴在乡下的屋柱上，引来很多人前来品赏。三天后，屋柱上的对联不翼而飞。当然，我知道是谁揭去的。
于是，我萌发出一个念想，何不请邬老来家做客，请他写几幅字幅呢？
沒想到邬老答应了我的请求，带着纸和笔欣然而至。
几杯水酒后，邬老放开了话匣。我静静听着，很轻易地融化在邬老说话的哲思里。感受伤怀今古的谓叹，人生的短暂与宇宙的久远。
当邬老铺开纸张，挥毫作字时，我惊叹邬老的神奇。他握着笔，像大医家的灵手握着生命中的那根脉，轻轻地叩动，抑扬着纷纷如落花如鸟翅。他挥毫而就，字里行间，饱含岁月的苍桑，江南月夜的空阔，夕阳残照的漁歌归棹，山泉幽邈的清寂空美。
此时，我看到了邬老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他用笔与灵魂摩擦出生命的灿烂火花。
如今，邬老已作古多年。每当夜深人静，我抚摸着邬老书写的字幅，眼前又浮现邬老挥毫作字的神态。远山宁静，月色苍茫，小楼依旧，物是人非。我想起了一位诗人的诗句：
我们走向水边时
便忘了季节
四周只有水声
只有树和云朵
在低徊一种旋律
那是很静很美的旋律
当我们从岁月的河边
又回到出发地
世界依然很宁静很美丽
带有伤感的诗句，给我的心添几分寂静。寂静是婵，是悟的愉悦。我明白了，书法是我愉快的源泉。我虽不懂书法，但我依然用心去拥抱书法，去领悟书法给我生命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