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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边陲第一春(上)1970年夏到了黑龙江,经过一个月的劳动锻炼,就被分到了东北边陲的农机厂。那时之所以被分到厂里,是因为我们这一批人,都是中专技校毕业生,有一定专业。分到工厂以后,按探亲假规定,必须在厂
边陲第一春(上)
1970年夏到了黑龙江,经过一个月的劳动锻炼,就被分到了东北边陲的农机厂。那时之所以被分到厂里,是因为我们这一批人,都是中专技校毕业生,有一定专业。分到工厂以后,按探亲假规定,必须在厂里工作满一年,才能享受探亲假。这样,七一年的春节,只有在黑龙江渡过了。一九七一年的春节,是我离开上海,在异地他乡度过的第一个春节。每逢佳节倍思亲,厂里为了让新来的二十来个上海青年,能安心愉快地过上愉快的新年,特地在年三十举办一次除夕聚餐。
除夕午
虽说国定假为三天,实际上大年三十厂里就已经放假。在东北只要是放假,一天就供应两顿饭,早歺九点开饭,晚餐下午三点。那天吃完早中饭,准备到锅炉房洗个澡。在上海,过年前总有洗澡的习惯。洗个澡干干净净过新年。在东北,那时很少有浴室,一次路经哈尔滨想洗澡,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所以更不用说一个小县城了。据与我同车间的东北小伙子说,他们一年四季都不洗澡,说洗一回澡就象身上被扒了层皮似的,洗完后还很容易感冒。难怪他们平时爱穿黑色的衣服,即便埋汰了(东北方言脏的意思),穿了黑色的衣服,反正也看不出。一些年岁大的,他们穿的衣服几乎一年到头都是黑的,尤其那老羊皮袄,穿到最后都到了油光铮亮的田地。为了证实东北人不爱洗澡的习俗,去年到东北旅游,我特地问了导游,她说以前确实如此,原因是天气寒冷,另外是因为冰天雪地,进水和出水都不很方便,不过现在有了很大的改观。
回到寢室,拿了铝盆,还没跨出几步,就在大门口的小冰山上滑了一跤,年还没过,却来个四脚朝天。铝盆也被狠狠地摔滚在小冰山的下坡。那清脆响亮的“咣嘡”声,在空旷杳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那声音仿佛特别地响,就象有回音似的。盆里的肥皂、毛巾、拖鞋,也撒满一地。因为是臀部着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跤,当时几乎都象摔闷了似的。跌倒后在小冰山上略坐了会,才慢慢爬起。多亏那时年轻,加之棉袄、棉裤、棉帽、手套全副武装,如果是现在或衣服穿得少,这一跤摔下来,不骨折也骨裂不可。门口之所以会形成小冰山,是因为那时的寢室里面,没有下水道,洗漱完的脏水,就往大门口拨。从十月份开始,室外就开始结冰,要到次年五月才开始融化。我们住的寝室,从大门口进去,左右各两排屋子。每排有两间,一共四间屋子,共住着十六七个人,这些人用下来的脏水,都从这扇大门拨出去。寒冬来临之际,雪花漫天,气温骤降,尤其元旦到春节这个时段,气温都要降到零下四五十度。这么多人用的水拨到大门口,经过几个月的堆积,加上大自然的赋予的大雪,小冰山也就顺理成章地形成了。
锅炉房並非任何人都走得进的,它是工厂要地。全厂的供暖全靠它,万一暖水管冻结或漏气,甚至发生锅炉爆炸,那简直是重大事故,所以,连烧锅炉的司炉,都是政治上可靠,从朝战场退役的几个老兵。而我之所以能隨意进出,一方面是锅炉房的人对我比较熟,信任我,另一方面从上海来厂时没多久,就被负责锅炉房的老韩头看中,调我去到他那帮忙。因此,锅炉房冬天能按时供暖,还是有我一份贡献。
刚到锅炉房帮忙时,是跟着从朝鲜战场复员回来的老林一起,帮着铺设各车间的暖气管,后来同上海干部一起帮大修锅炉。当时到我厂时,下放劳动锻炼的上海干部共有四人。两个领导干部,两个技术干部。同我一起干活的是上海广播器材厂的技术干部。老家是四川的,说着一口浓重的四川话。毕业于同济大学,刚参加工作不久,就碰上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把他们说成臭老九,便下放到黑龙江。那时我同他成天就是对着图纸锯园钢。厂里没电锯,园铜比较粗,我俩二天才锯才完一根。园钢锯完后,又锯锅炉上粗短不一的水管。同他在一起,就是成天坐在小凳上,园钢锯完锯水管,他向上拉一下,我往下拽一下,只听见嗤、嗤、嗤的声音,从上午一直锯到天黑下班。因为这项工作非常紧迫,必须赶在冬天来临前全部干完。间期我俩几乎没什么休息,甚至连喝茶聊天的时间都很少。
锅炉上的水管全部锯好焊完,炉门也装上,整个厐然大物,就吊进了锅炉房。这时,老韩头又叫我去帮老田头,一同去按装暖气管的地下管道。老田头是一个矮个子,背略驼,将近六十样子的老头。成天戴着一顶破旧洗得发白的工作帽,那帽沿总是皱巴地贴在额头;稀疏略黄的山羊胡子,挂在他那满脸皱纹古铜色的脸庞,越显其饱经沧桑;满是老茧的双手,仿佛伸不直似的。同他干活一点不觉得累,因为每干完一段活,他总要坐下来抽一会烟,边抽烟边听他摆活昔日的所见所闻。据说在日本鬼子侵占时期,他从河北被抓到这里当劳工。到了这里筑铁路、挖山洞、造房子,等干完了统统活埋。他说自己还算命大,千方百计逃了出来,不少人抓来没多久,就因为想逃,就秘密活埋。这时,只见他坐在地上,从黑色的烟袋里,用那象胡罗似的手指,从烟袋内抓了一小撮烟末,放在一张用报纸裁成的小纸片上,然后将纸片上的烟末卷起来,最后用舌头在卷好的纸角舔一下,将封口粘上銜在嘴角。接着从衣袋里拿出火柴,点燃纸烟,深深地吸了口,再继续讲他的故事。他用那弯曲的手指,指着厂区后面起伏连绵的山脉:“这大山里有许多地下通道和指挥所。山洞里还藏有不少粮食和炮弹,估计现在都还有。”又说:“当时这里被小日本称作‘大大的孙吴’,因为这里屯结了日本大量的军队,这些军队主要是对付‘老毛子’的。当时这里非常冷,不过鬼子好象不怎么怕冷似的,尤其那些军妓,就穿着和服,脚上拖着木板鞋,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纸烟抽完,便继续干活。
从寝室门口的小冰山爬了起来,拣起撒落一地的沐浴物品,便一瘸一拐地向锅炉房走去。一进门,刚掀开厚厚的棉布门帘,遇上刚洗完头出来的王技术员,彼此打了个招呼,我便走下台阶,进了锅炉房。屋内比外面暖和许多,到了里面,棉衣棉裤棉帽棉手套都可脱了,在里面只需穿件衬衫即可,这时,身上感到顿时轻松了许多。这天恰好是老韩头值班,我们上海青年都称他韩大爷。他见我拿着脸盆进来,便招呼我在长凳上坐一会。这时的炉门正打开着,一股股热气,不断地从炉膛里冲出来。老韩头长而粗的大手,紧握锹把,将脸盆一般大的铁铲,把煤轻松地从煤堆上铲起,然后象仙女撒花般,均匀地将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