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第12期】我怀疑夏天回来了

我怀疑夏天回来了，要不刚刚洒过水的街道怎么还冒着热气呢，要不姑娘们穿着吊带裙怎么还汗流浃背呢，要不孩童们怎么举着冰淇淋拼命舔噬呢，我想夏天真的又回来了。
我是在欺骗自己呢，中元节已过，夜里户外的寒气爬上窗棂探头探脑地溜进来。在这样的季节里，我常常回想起那年在乡下度过的夏末秋初，阳光碎了一地，原野上，谷类作物香得近乎招摇，香得那么的旁若无人，肆无忌惮。金灿灿，沉甸甸。那大串的谷穗似乎是稻梗难以承受之重。有风袭来，俯仰之间，那香不再是挥发，而是泼洒。香得那么的豪放，那么的不讲道理，渗进毛孔，令人满心欢喜。收成后的稻谷铺天盖地涌进眼帘，在水泥路旁，农家的门前空地，顶楼的阳台，乡政府的广场上，凡是有水泥地板的地方就有稻谷，那些饱含着农人的汗水与辛劳的珍贵粮食，无时不刻在传递着丰收的喜讯。
黄昏最令人忘怀。晚饭后与几个同事沿着蜿蜒的山路悠然步行，西半天绯红的云霞，如燃烧未尽的火焰，斑斓明丽，仿佛整个苍穹瞬时穿了一件华彩绝伦的锦衣一般。余晖喷薄出的红光铺洒在山体的每一寸肌肤，散发出奇异的光芒。几只归巢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呼朋唤友地飞过去，在晚霞的映衬下变成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小鸟儿。谁家的公鸡打着鸣，嘹亮地敲着耳鼓，几只悠闲的狗汪汪地叫着，似乎发现了什么可疑的迹象。村妇们“鸡姑姑——，鸡姑姑——”地呼唤着她们心爱的鸡啊鸭啊的进窝舍。绕过农舍，爬上半山腰，暖风萦绕心头，有如轻烟蔓过轻烟般的迷醉。触摸被阳光烤热的平和暴动烈士纪念碑，细数着烈士们的有生之年，个个正当花季年华，感叹他们的青春早在八十年前凝固在殷红的战旗上，他们的躯体早已与黄土融为一体，如今，相伴他们的唯有安然静谧的青山与逐日枯黄的树叶，以及夏末残余的点点热气。
偶尔在入夜时分与同事到乡村的农人家中过节，喝着农人自酿的米酒，大快朵颐，然后一群人醉醺醺地驱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回来。车内是喋喋不休的零星碎语，关乎酒量的高低，关乎今年的收成，以及琐屑的家事。打开车窗，凉爽的秋风，点点的繁星，裸露的手臂充分感受着秋月清辉的洗涤，顿时酒醒许多。只见山的轮廓近在咫尺，群山不语，默默地注视着我们这群夜行者，带着赞许与艳羡的神色。谷物与桂花的幽香，夹杂野草的青涩气息，弥漫在山间，飘洒进来。杂草纵深处，夏虫依然肆无忌惮地叫嚣着，显然想在季节末梢里拼尽最后的嗓音，奏响生命的绝唱……。
在乡间，季节更换交替的味道如此浓烈，生命挥洒出的气息如此勃发，昔日的旧友情谊深深嵌入心间。然而，在如今我所居住的南方城市中，夏与秋似乎打成一片，毫无界限可言，人与人之间隔了一道墙，那些只顾低头行走的人们，也许只有在看到各大商场摆出换季打折的招牌才翻然醒悟：哦，原来秋天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