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瓜记

时常寞然萌生一种悲哀，为大城市长大的孩子而悲哀，他们失去了多少童趣啊!其它不说但从玩一项，就失之甚多！诚然，都市的儿童玩具多多，简直可以盈屋涨池，可有哪一件是自己亲手制作呢?连摔盖（有的地方叫摔圆宝，或摔三角）都是花钱买来的了，什么百变小婴的，什么魔法世界的等等。想吾儿提时代，什么手枪啊，弹弓啊，滑冰鞋啊，哪一样不是自已亲自动手。曾为找一弹弓架，可以爬上高数十米，细如锹把的柳技;为做一手枪，可以走十几里路，到田野间去拆机器的油管做枪管;为做冰鞋，可以爬到生产队的马车底下把车闸剪断。现在的孩子少了多少创作的乐趣啊！如此想来岂不悲哉？何况还有比这些更惊险、刺激、更惊心动魄的事，听我慢慢道来。
每逢盛夏时分，乡村脆枣累枝，玉米吐穗，河水透热，鱼虾粼粼。这是乡村孩子撒欢的季节。中午，庄稼打蔫，大人庸懒，看青的（生产队派人看果园的）都躲入帐中了。正是孩子们施盗之时。孩子们或三两和伙，或单枪匹马偷李爬瓜打鱼摸虾好不热闹。而我则因事而定，因性而定，盗性突发时，单枪独斗为多。
在上学路上，有几处院落，其家栽了多棵枣树，是我经常施盗的地点。吃罢午饭，背起书包，行至村人院落，见隔墙有数技红枣出墙，甚是谗人，禁不住唾衔三尺，我就像巴甫洛夫试验中的那条狗，听到铃声就会流哈拉子。于是乎，将书包扒个坑儿埋起来，一为逃跑时方便，二为一旦落网被擒，主人也不会知道我姓字名谁，不会被告状到学校。然后，将背心掖进裤叉，附蚁攀墙而上，环顾院内无人盯控，颤颤惊惊，连枣带叶捋一背心儿。为盗时提心吊胆，如盗得成功，可得满满一背心，连裤裆里漏的都是枣，逃跑时必须双手捂着大肚子，步履蹒跚象个孕妇，走到避人处，刨出书包，寻个阴凉处所，枕着书包，翘起二郎腿，吃着枣，吹着核儿，只捡大的红的脆的一顿饕餮，小的青的烂的统统甩手扔掉，真是暴殄天物啊，那一刻感觉自己宛然蟠桃园中的弼马瘟，好不惬意。
想吾英华少年，行盗十数次，像这等小偷小盗，在吾凭行侠伏义的行盗生涯中，比比皆是，机会每次回家或上学途中就偶有上演，不值一提，最得意一次是也是唯一的一次偷瓜，可称为得意之作，并非收获多多，只因体现了智勇双全，沉着冷静，实不辱我狗蛋儿之盛名也。
这次偷瓜到底有何惊险之处呢?列位勿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一日午后，我一人在村西高粮地中找曲曲菜。问我为何如此勤快，只缘我的兔子刚生了9只小兔，曲曲菜可是兔子的上等佳肴，一般只有盐咸地，高粮地中才有。我背着筐子，手提镰刀，钻在三四米高的高粮地中。高粮花撒满了头（现在我也确认为，城里人真是太有才了，说我们乡下人满脑袋的高粮花子，就是说我呢，太逼真恰当了，高，实在是高），高粮叶子把胳膊都划破了，蚜虫粘在脸上胳膊上再被汗水一浸伤口又痒又痛，实在痒得难受了就咔咔挠两下。
突然，一阵风透过密密地高粮吹来，身上一振爽快，我一提鼻子，微风中有一股瓜秧的味道。我蹲下身来，顺着地垄眼望去，没错，前面不远处，卷黄的高粮叶下有片绿，那不是野瓜秧又会是什么？于是我弯腰顺着地垄向前就跑，没跑几步脚下一滑，下意识告诉我，踩屎上了，低头一看，不远处还有一摊，表皮已经晒干了，但外焦里嫩，但没有消化掉的瓜子还清晰可见，我搓了搓脚上的屎，三两步来到瓜秧前，急不可耐地抻起瓜秧。哎，最大的瓜也只有大枣大小，可恨那个拉屎的人，摘的太狠了，连瓜孙子也给吃了，太不范儿了。我用胳膊擦了擦脸骂道，妈的，狗日的，你把瓜孙子都吃了，下辈子肯定是绝户。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想起，哎！不对啊，刚才那滩屎上明明是西瓜籽，可这是一稞甜瓜秧啊！高瀑之下而有深潭，附近肯定有西瓜地。于是，我抄起筐头镰刀继续向前寻去。走出高粮地，拔开高粮叶，放眼望去……没错，我的判断没错，河堤之下是一大片西瓜地，紧挨着一条马路，马路旁是看瓜的窝棚，用四根木头高高架起，就像日本鬼子的碉堡，窝棚下一条黑狗懒散地卧着，虽然卧着也可以看出块头儿不小。一个个大而圆的西瓜在烈日下熠熠发光，但没有看见人，真是天祝我也。
贼心已动，心就剧烈的跳动起来，手心冰凉，腿也有点发软，不行，直想撒尿。我心中骂道，狗蛋啊狗蛋，你真他妈妈的没劲，真熊，你也是身经百战的了老侠客了，上房偷枣，下河摸鱼，夜里梨树上被困，白日里葡萄架下遭擒，曾有赫赫战绩，为什么就怕了呢？难怪小伙伴们骂你胆小鬼！我心中骂着，狠狠地提了提裤子，深深地吸一口气，可胸没腆起来，反而尿快憋不住了。好吧，尿就尿，轻装上阵更好，这是每次作战前必做的，我的“盗师”初次把你领入侠盗之门的时就是这么教我的。一来尿出三两斤，逃跑的时候也轻快；二来现在尿净了比让人逮住吓尿了强，丢不起人啊！于是我丢下镰刀筐头，掏出来小鸡儿来狠狠地挤屁，哎!怪了？明明内急却只尿了一点点，真他妈的不争气，也罢！也罢！我又狠狠地把小鸡塞进裤叉，把裤叉提到胸部，把腰带勒的紧紧的，肚子鼓得像生气的蛤蟆。我把鞋里的泥磕出来，把筐子藏起，只抄起镰刀向西爪地儿猫去……
生产队长真是狡猾。这块爪地儿东、北两面靠着公路，西、南两边种的都是低矮的豆子，爪地儿周围又撒了许许多多的蒺藜，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地头，绝不亚于日本鬼子的铁丝网。再想想那吊眼的狼狗，看看那耸立的碉堡，壁垒森严。我心中骂道，我们小小年龄偷点东西容易吗?这年头还有老百姓活的道吗？还有处讲理吗？
骂归骂，但工作还是要做的。我心中默念，我们是红小兵，我们是红旗的一角，我们是共产主义的先锋队。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排除万难，不怕牺牲，去争取更大的胜利。
我心中默念着毛主席语录，顿觉信心百倍，快速匍匐前进……
我对自己的匍匐动作甚为满意，这个动作咱是从电影《奇袭白虎团》里的解放军学的，而不是从《平原游击队》中的民兵那学的。稍不满意的是我的腰带是布条做的，不是军腰带，匍匐过程中裤叉总掉，爬着爬就露出皮股太有损我们红小兵的形象了。再一想，算了，老师不是说过吗？举大事者不拘小节。恩师啊!恩师啊!你讲的话对调整我临战心态太有帮助了，我学以致用了，我是个好学生吧!放心吧老师，有你的指导和鼓励我会成功的，我不会给你丢人的。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