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这水

立了秋，天气依然炎热，那种皮肤缩紧的干热让你渴望看到一片水，一片无边无际的水。在“秋老虎”最后一点淫威尚未消散的时候，我再一次踏上了去南戴河的路。
这是第几次已经记不清了，招待所还是老样子，我们一家依旧住进了常住的那间套房。服务员又换了一茬，每次见到的都是新面孔。这很正常，甚至我可以揣度，这一带所有的宾馆和机关招待所都是如此。五月至十月，是南北戴河旅游旺季，而真正适宜下海游泳的时间，也就是七、八月。淡季的时候，闲置起来的宾馆和招待所只剩下了留守人员。新来的服务员很敬业，默默做着份内的事，从不与客人随便搭讪，遇到了，只是点头微笑，错身而过。这让你感觉很舒服，不被打扰的舒服。
通常去游海泳是在下午，水温适宜，阳光也不那么强烈。但上午的时间若随便打发了总觉得辜负。于是，我们商定去祖山看一看。祖山国家地质森林公园在秦皇岛市西北部，取“群山之祖”意，名为祖山。
坐着大巴在盘山路上绕行，沿途是蓬勃的杂草，茂密的林子。松树林、杂树林，在大山里都比较常见，并不怎么稀罕，倒是那一片片的白桦林，一次次牵扯我的目光。我喜欢它，是因为笔直的树干上那些生动的眼睛。似睁非睁的，深情凝视的，凄楚忧郁的，妩媚娇羞的……白桦林并不是漫山遍野的生长，而是百十棵一组，与松树、杂树错落为邻，就像一个个族群，在山坡上、山坳里安家落户，世代相依。有多少日子，就有多少心事；有多少心事，就有多少故事；有多少故事，就有多少急切的倾诉吧。如若不然，那些眼睛，怎么会先扯你的目光，再扯你的魂魄？如若不然，那轻舞的绿叶，怎么会似是低语，似是吟唱呢？
进山之前，我们每人买了一顶树叶编织的帽子，一是为了遮挡阳光，二是为了溶进这满山的绿色之中。
一棵树，也许不会引起你的注意，一片林子，也许只让你匆匆一瞥，但一片山林，一片由山谷铺向峰巅的绿色，就一定会纠缠你的脚步，吸引你不知疲倦的穿越，深入。
这是我见过的植被最为茂密的大山，那些几乎密不透风的林子，就像是茸茸的挂毯，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铺展。季节的脚步刚刚走进秋天，热尚未退去，色尚未染黄。没有云雾，不见阴霾，天地、山水都是清朗朗的透亮。
祖山的山形其实很像黄山，尖耸、峻拔，多皴裂。只是少了些雄浑，多了些俏气。那些奇崛的山峰挣脱植被坚实的包裹，在密林中突兀的挺立，迭嶂嵯峨，万千姿态。如果作画，你无须构图，无需太多地运用技法，不参杂任何主观意念的摹写，就具备足够的美感。
这里也有很多像形石，也被赋予浪漫奇妙的传说。只是走的大山多了，更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甚至只想欣赏它的自然造化之美，而完全漠视那些构想出来的故事。幸好没有导游在耳边喋喋不休，自顾自走着，嗅着被阳光晒出来的草木的味道，满心欢喜。
祖山虽然不怎么知名，但与名山相比并不逊色。它的海拔高度是1428米，与泰山相差无几。支脉绵延至渤海以北，燕山以东，可算是高远的境界了。最喜人的，除了那些茂密的森林，还有大片的高山草甸，在姣好的初秋，丰厚，肥美，赏心悦目。
也不知前世我曾在哪里落脚，怎么就异常喜欢山野的花，山野的草。顾不得会沾一些露水，踩一脚湿土，只想把那些带着香气的花儿、草儿采摘下来，插在帽子上，幻想自己就是花仙子，树精灵了。
沿山中曲曲弯弯的小路行走，始终有轰鸣的水声相伴。可见或不可见，都觉愉悦。我们在那个一叠三唱的溪水边滞留的时间最长，脱掉鞋子，踩着有些粘滑的河石，歪歪倒倒走到水的深处，那从脚底沁入心底的清凉，让你怎么都舍不得离开。
山风就像一个激情的指挥家，松树、柏树、樟树，榆树、枫树、橡树、核桃树、山楂树，所有的树都在哗哗作唱。山在唱，水在唱，鸟在唱，蝉在唱，我的脚步也在唱！兴之所至，不禁忘情，亮开嗓子“啊、啊”的喊。居然也有几人与我呼应，畅快无比。
攀爬很久，不知疲累。实在是因为这里有太充足的氧气，太撩人的翠色。
所有的生命都是直观的，鲜活的，无须掂量，无需解读。岩石的坚硬，树枝的柔韧，溪水的洁净，花草的脆嫩，以不同的性状催生你对生命的敬畏。太阳出来，叶脉舒展，花儿绽放，山岩因为光的晕染，更具层次和质感。日落以后，草木萎靡，大山藏匿起光和影，原始的、野性的气息，隐秘无形的荡来荡去，在山涧，在林中，在可以抵达的每一个角落。生长或消亡，是山野永恒的主题，亘古不变。
山道百折，隐而复现。脚下的路是通往祖山最高峰“天女峰”的。这“天女峰”因为是万山丛中的翘楚，也因为登高方能览胜的道理，才有了拓出的路。远望过去，山体至封顶仿佛被路割裂成两半，有一些人影沿着“豁口”蠕动。在山上，距离真的难以估量，看看就要到了，其实还有好长的路。为了不至天黑下山，终于放弃登顶。
等下山缆车的时候，与服务员闲话，问及“祖山”名字的来意，她眨眨眼说，就是祖宗留下的山吧。我和先生相视一笑。虽然这个解释肯定是望文生义，但细想一下，也不免有些许的认同。祖山开发时间不长，几乎是原始生态，据记载，这里在明清年代曾藏有古刹，但如今已无踪影。景区并没有特意去营造一山一寺一道观的境界，除了指示路标和一些简单的景点介绍外，没有那么多人为的设置。就是游客，也不过寥寥几百人，不似那些名山，人群如蚁，俨然一景。如果说这是一座少有破坏和染指的大山，那么，说它是祖宗呵护留下来的，岂不有些道理？
草木本无思想，亦无性情。我们于自然中悟道、移情，皆因我们有思想，我们有性情。把俗事、俗念抛到脑后，任由清亮的溪水，摇曳的花草，将心中的欲望和沉重涤荡干净。走出大山的时候，那卸下背负的轻快，仿佛已超然世外了。
回到招待所，已是中午两点。看到一桌饭菜，才觉腹中饥饿，大家顾不得吃相，一扫而光。
傍晚，太阳收敛光芒，海水的温度在这个时候最为舒服。天气晴朗，有风，有浪。
换上泳装，扑进海的怀抱。
喜欢在海里游泳，是因为喜欢搏击的感觉吧。风大浪高的时候，你简直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也无法有效的前进，扑向沙滩的海浪，会把你推向岸边。当然，如果你熟悉了海浪的规律，就可以较自如的穿过涌潮，破浪前行。不断变换泳姿，或蛙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