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酒者

有家园林青酒专卖店为了促销，在每年圣诞，都会把园林青系列酒摆出柜台，一排排琳琅满目。这样，顾客可以自由挑选，更主要的是还可以先进行品尝，再决定买下哪一种。
每次看到很多人在免费品尝之时，我都会忍不住想：有没有人来这里只尝不买呢？带着这问题我去采访了个营业员姑娘，没想到还真有此事。
“现在就有这样一位老先生，”她告诉我说：“他差不多每个星期都会来，每种园林青酒都要尝尝，但是从来没买过什么，我猜恐怕他永远都不会买。去年就看到他来这免费品尝了，前年也见过。行啊，想来就来吧。要多些商店像我们一样就好了，那他也可以多品尝些了。看他的样子是真的有这样的需要，反正我们专卖店也负担得起。”
她正说着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先生一瘸一拐地朝柜台走过来了。他停在那一排排的园林青酒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喏，他就是我给你说起的那位老先生，”营业员姑娘轻声说道，“你现在看吧。”于是她转过身子对他说道：“先生，您来尝一点吧？这里有一个酒杯是给您用的。”
那位老先生穿着破旧但是很整洁，他接过酒杯，迫不及待地一种接一种地品尝起来，只会偶尔停下来用一块破了的大手帕擦擦发红的眼睛。
他品尝的时候还会不时评点一下：“这酒很好。”“那酒真香。”“园林青美哉！”
看得出，他从始至终都真诚地确信自己最后肯定会在这些园林青中挑出一个品牌来买下，而我也相信他绝没有丝毫要欺骗商店的意识。可怜的老头！也许是因为家道败落的缘故，他现在沦落到只能做个品酒者。
商店里满是欢乐购酒的有钱人，老先生瘦小的个子在黑色的衣服下越发单薄，孤单的身影在富裕的人群中显得如此可怜。看着他，我心中一酸，忍不住上前对他说：“先生，能赏脸让我替您买瓶园林青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觉得很荣幸。”
老先生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往后一趔趄，满是皱纹的脸一下涨的通红：“对不起，我想我不曾有幸认识过您，您一定是认错人了。”说这话时，他脸上带着我没有想到的无比自尊的神情。一说完，他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指着一瓶皇牌园林青，对营业员姑娘大声说：“劳驾您拿出这瓶酒，我买了带走。”
那姑娘从货柜上拿下一瓶皇牌园林青。这时他掏出一个破了的小黑皮夹，开始一五一十地数着把钱放上柜台。为面子和尊严，他被我逼着买了他根本买不起的东西！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的善意是多么伤人，真渴望能有什么办法收回说出的话啊！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除了立刻走开，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弥补过错了。
“请您到收银台去付款，”营业员姑娘告诉老先生。但他似乎没听懂，仍然一个劲地把钱往姑娘手中塞着……
这就是我最后见到这位老先生的情形，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商店免费品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