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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柳虹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那时,我是从乡下来市里上高中的,寄宿在姑姑家。从乡下来到城里,城里的车水马龙使我有一种眼花缭乱的眩晕之感。我往往穿过繁华的十字路口时,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举手无措;操着结结巴巴
柳虹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那时,我是从乡下来市里上高中的,寄宿在姑姑家。
从乡下来到城里,城里的车水马龙使我有一种眼花缭乱的眩晕之感。我往往穿过繁华的十字路口时,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举手无措;操着结结巴巴的普通话在课堂上小心翼翼地回答老师的提问。我很少和同学们交往,非常孤独,特别忧郁,只有晚上回到姑姑为我准备的小房间,熄了灯闭上眼,在一片漆黑中得到片刻的放松。
柳虹在这时像一朵娇艳的鲜花,恰如其分地出现在我的眼中。
那是开学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我骑着自行车,夹杂在下了自习的人流中往回赶。柳虹也骑着自行车,她擦着我的旁边超过我时,我们用眼角的余光同时认出对方是自己班的。
“你也走这条路?”柳虹扭过头,有点惊奇地问我。
“你也走这条路?”我用力蹬几下车赶上柳虹,和她并行着同样地问。
由于不断向后移去的路灯的灯光,我看见一张忽明忽暗的清秀的瓜子脸,颧骨很高,眼睛很大,眼仁在眼眶的阴影闪闪发亮。
我也有点惊奇,暗暗还有点惊喜。惊奇的是,开学这么长时间,第一个主动和我这个乡下同学搭腔的,竟然是柳虹;惊喜的是,柳虹不但和我同路,而且,快到党校时,我说我到了,柳虹也调皮地模仿着我的口气,跟我比赛似的说:“我也到了。”原来,柳虹家所在的杂技团,和我姑家所在的党校,竟然是隔壁。
我们就这样渐渐熟悉。
不久,柳虹邀我星期天有事没事去她家玩。
那段日子的秋雨连绵不断。那个星期天,黄昏的时候雨再一次大了起来。我呆在房间里,听着一片萧瑟的雨声,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我决定到柳虹家去看一看,看看柳虹在干什么。
天色暗下来,我打着伞走在杂技团的大院里,心里充满奇妙的感觉。肆虐的雨水打得到处在劈啪作响。杂技团的房子几乎都是七八十年代,甚至更早的那种低矮的小平房,特别陈旧。我走过一排排平房,如同走过一排排大草垛;有几排平房顶上的瓦楞草特别茂盛,在雨中瑟瑟发抖。而党校的高楼像一群傲慢的绅士,黑猩猩地冲天矗立,俯视着杂技团。一刹那我如同走在梦里,像走向一个梦境向柳虹家走去。
柳虹家正在吃晚饭。柳虹的父亲在远离市区的茂陵博物馆上班,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回单位去了。我站在台阶上敲门,开门的是柳虹。没料到我会在这时来她家,柳虹一边接过我手中的雨伞,一边向她母亲和弟弟介绍着把我让进屋。
柳虹家的住房一点也不宽敞。一间厨房,一间居室。厨房在居室的隔壁。居室是一个大套间。外间的后窗下横放着一张大床,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放在床头外侧的一张小几上。再就是几件简单的衣柜之类。柳虹和她母亲,弟弟,就围坐在床前支起的一张圆形饭桌上,边吃晚饭边看电视。
柳虹的母亲从饭桌前站起来招呼我,要我和她们一块吃晚饭。我再三推辞说我吃过了。我悄悄打量了一下柳虹的母亲,是个皮肤白皙,瘦高,略显憔悴的五十多岁的女。柳虹的母亲让我在前下的沙发上坐了。柳虹给我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陪我。我对柳虹说:“你去吃饭吧。”柳虹摇摇头,说她吃好了。
柳虹的母亲后来和我说了些什么,无论如何我无法回忆。我只记得我在柳虹家呆了好长时间,最后起身告辞,柳虹把我送出来。
雨小多了。不知为什么,柳虹和我打着一把伞,走在杂技团院子里的时候,没有一句话。到了杂技团门口,我对柳虹说不用送了,柳虹的话反而多起来。
我和柳虹走上杂技团大门对面的十字路口,沿一条岔道来到了铁路边。暂时没有南来北往的列车经过,周围没有一个人。远近几只蓝莹莹的信号灯把穿透力很强的光束,与铁轨平行着射向前方,映照出一段反光的铁轨,和轻纱般飘动的雨幕的一角。
柳虹告诉我,杂技团其实早就解散了,团里人的转业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她父亲原来是走钢丝的演员,转进茂陵博物馆当了馆员;母亲管理服装和道具,没有什么文化,工作一直悬下来。
我就是从这时开始,对柳虹想入非非的。我的学习成绩不好不坏,但我认为我即使补习一万次,也考不上大学。我想,考不上大学又有什么可怕呢?我家虽然在乡下,离市区仅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我发现在城里做生意的乡下人越来越多。我想我考不上大学,可以在城里做生意。城乡差距越来越小,只要我努力,我完全有可能娶柳虹为妻,柳虹也完全有嫁给我的可能。那些在城里做生意的乡下人,哪一点比城里人差呢?
我没有想到我的想法是多么幼稚。乡下总归是乡下,城里毕竟是城里。柳虹在高一第二学期开学不久,闪电般地和李进好上了。
我一个人来到了铁路边,在铁路旁的小路上独自徘徊。一列火车从我身旁呼啸而过,消失在夜幕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火车的力量,火车是一条来去自由的巨龙,我没有力量驾驭它。
我慢慢静下心来,不再想这件事情。
但我没有想到,火车给我的这种感受,在以后的几年里,像气体一样充满了我的身心。我像一坛老酱菜,浑身上下浸透了火车的味道,历久弥新。
我考上了大学。
大学的几年里,从我的家乡陕西的马嵬出发,到我读书的广西宜州,在火车上我度过了许多不眠的夜晚。我习惯了火车,熟悉了火车。火车是人生的悬隔状态。火车在轨道上行驶,旅人却暂时脱离了常轨的生活,像一群被命运之神绑架的人质,任由火车载向远方。
现在,坐在驶向茂陵博物馆的中巴上,我依然无法摆脱这种感受。恍惚间,我感觉我坐在了火车上,一列和中巴以同样的速度同样平快平稳地行驶的火车上。脑海里四年前柳虹那张清秀美丽的瓜子脸,顿时和火车呼啸的车轮重叠在了一起。
中巴继续轻快平稳地行驶。车内温暖如春,车外寒气刺骨。我坐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圆盘一样不断旋转的白雪皑皑的原野,脑海里仍然奔驰着风驰电掣的火车。从那飞快闪过的火车的一面面车窗的一块块窗玻璃,我努力地想看清浮现其上的柳虹的面容。
中巴终于停下了。
我又见到了柳虹。
车内骚动起来。虽然都是老同学,大家还是有点迫不及待,争先恐后。车内的过道上一下一个跟一个排满了激动得欢呼大叫的老同学。我只得坐在座位上,向窗外看去。
隔着茂陵博物馆大门外的铁栏栅,一个身穿黑色呢大衣的高个姑娘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