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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小时侯,听姥姥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是在那座老房子里,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像有人在呜咽。天真的我,遥望星河,恨透那无情的王母娘娘,拆散了恩爱的牛郎和织女,每年的七月初七,就有了一个期盼,盼望那成千上万的
小时侯,听姥姥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是在那座老房子里,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像有人在呜咽。天真的我,遥望星河,恨透那无情的王母娘娘,拆散了恩爱的牛郎和织女,每年的七月初七,就有了一个期盼,盼望那成千上万的喜鹊不要再飞走,鹊桥永远横跨银河两岸,那么牛郎和织女就可以永不分离。我不知道,为什么姥姥讲的时候,语调总是那么忧伤,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七月初七,是我姥姥的生日,但她与姥爷却早已经是阴阳两隔,却没有鹊桥能使他们得以相见。
姥爷是突发脑溢死的,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却留下了三间老房子、他的老母亲和一群孩子。姥姥有七个子女,我母亲是老大,虽然当时才22岁,但已经结婚有了两个女儿。母亲的六个弟弟妹妹最大的仅17岁,最小的还在姥姥肚子里。所以,我的两个姐姐比我小姨还大。顶梁柱轰然倒下,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那个艰苦的岁月,一个孱弱的农村妇女,带着一群未成年的孩子和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其惨状可想而知,据说姥姥一度近于崩溃,多亏还有我父母的帮扶,日子虽然艰难,但还是坚强地挺了过来。
我二、三岁的时候,妈妈为我找了保姆,一个赋闲在家的老奶奶,每天早晨送到她家,晚上下班接回来,一个月给人家六元钱。六元钱,现在看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但在当时,是母亲工资的三分之一。姥姥知道了,说什么也要把我带走,她说那是花冤枉钱,虽然五姨、小姨还小,我三姐也在那里,但不差我一个。于是,幼年的我就开始了在那座老房子里的生活。
记忆中的老房子,低矮、窄小、潮湿、阴暗。纸糊的窗子,风吹雨打,天长日久,有时候就会破一个洞,我常常趴在炕上透过这个洞看外面的世界。
鸡在院子里跑,听到“咯咯达咯咯达”的叫声,我会一溜烟儿跑出去,一定要跑得快,否则就会被三姐或小姨抢了先,到鸡窝里捧出热乎乎的鸡蛋,像打了胜仗的士兵,拿给在炕头坐着的太姥姥看,太姥姥的脸就会笑成一朵菊花。
每年的春天,看到姥爷亲手种下的那棵枣树花香阵阵,就开始想象它挂满了果子在树枝上招摇的样子,每天盘算着它成熟的时间,时间就像要考验我们的耐心,慢悠悠的流淌着,直到有一天,舅舅拿着一根竹竿,吆喝我们:“走,打枣去!”我们欢喜雀跃,奔跑着,把一颗颗枣子拣到篮子里,也把快乐拾起珍藏在心里。
冬天的北方,天寒地冻,姥姥把我们圈在屋里不让出去,炕烧得热热的,让我们围坐在一起,几个人裹着一个大被子,看姥爷留下的《三字经》。那时候的孩子一般都没有什么零食吃,偶而听到街上“崩爆米花喽!”会看到姥姥从缸里盛出一碗玉米粒,一会就会端回一大笸箩米花,那可是我们绝好的美味。直到现在,住在暖融融的烧了暖气的房子里,还是常怀念那火炉般温暖的热炕头,吃着从街上买来的爆米花,总不及那热炕头上的好吃。
姥姥天天忙忙碌碌,像个陀螺。
但是夜里,我听到过从隔壁那间屋子传来的哭声,极力压抑着,还有含糊不清的诉说:“你怎么能狠心,撇下我……”。我本来是要小解的,可是我不敢动,怕惊动了姥姥,只是悄悄地陪着姥姥流泪。那天,我尿了床。
老房子,载着我们童年的快乐,浸着姥姥的泪水,像一叶小舟,在时间的风雨中飘摇。
但是,童年的我,不知道姥姥的生日是哪一天,不知道姥姥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为什么那么伤心。
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年迈的太姥姥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姥姥的六个女儿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唯一的儿子,我的舅舅也把妗子娶回了家。渐渐地,日子好过了。村子里重新划分了宅基地,一座面积约二百八十平方米的二层小楼起来了,就在村子的小河边。姥姥,告别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房。
终于有人记起了姥姥的生日,经历了人生沧桑几十年,儿孙们要为姥姥祝寿了!于是,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姥姥家的新房子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我们一大家子欢聚一堂,举杯共祝,操劳一生的老人幸福长寿!
每年的这一天,姥姥都会在心里熟念着应到的人数,因为这不是一个常数,几乎每年都要添丁进口,幸福的老人,已经四世同堂了!不识字的姥姥竟然记得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日!但是,十年前,我的母亲却早早离开了人世,那年的七月七,姥姥泣不成声,手拉住我们姐妹几个的手,不停地念叨:“你妈,是这个家的功臣啊……”
又是一年七月七,姥姥家二百八十平米的新房子里汇集了五十二个人,弹指一挥间,姥姥已经八十三岁高龄。柜式空调呼呼的把闷热赶出屋外,孩子们兴致勃勃地打着电脑游戏,多才多艺的舅舅在雅马哈上弹奏着一支支快乐的曲子,五个大圆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巨大的塔形生日蛋糕上插上了五彩的蜡烛。穿过谈笑的人群,我缓缓地拾级而上。二楼,空无一人,迎面是宽大的客厅,色彩明丽的布艺沙发诱惑着人想舒舒服服坐下去,楼下的喧闹声渐渐远去,思绪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咯咯叫的母鸡,香甜的枣子,姥姥忙碌的身影,和她深夜忧伤的哭声……恍惚间,那孤零零的老房子,若隐若现,又渐渐远去。“都快来啊,要吹蜡烛了!”楼下的喊声惊醒了我,我应声下楼,在《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中,一群快乐的人中间,坐着我那合不拢嘴的姥姥,“噗”的一声,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操劳一生的姥姥,在新房子里,过着她晚年的幸福生活。天国的姥爷,您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