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台、毛驴

碾台
每年的阴历十月一，我都要和父亲去碾米。那时的雪似乎下的很勤，记忆中的碾台周边似乎常有雪。每次我们都是在雪下过后去的。雪很白，阳光很灿烂，照在雪地上的阳光，很静很静，整个大地好像是一张睡美人的脸，恬静、安详。我跟在父亲的后面，听着脚下吱吱的声音，享受着那种情调。
碾道离我们家不远，就在人家的院门前。记忆中的土坯房，是那么破旧，但却很温馨。太阳照在土墙上，照在碾台上，格外的醒目。留在我记忆深处的我和父亲的影子也格外醒目，也许是现在回忆的缘故吧，那碾道对我是那么的亲切，温馨。我工作以后，回到家，曾有好几次，试图寻找那碾台的遗迹，然而，让我失望的是我什么也寻不到。那碾台早不知道弄傲什么地方去了，那土坯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撤除了，只是那一地的阳光，一地的雪，还是那么安详，宁静。我的心中很是怅怅，凄凄。从小就有的那种忧郁再此时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来到碾台边，我们就开始碾米。父亲拿一把笤帚，把碾台扫净，然后把米倒在上面。拉过毛驴套上。然后拿一把麦草，蒙上它的右眼，毛驴就按照人的意愿，顺着那碾台转起来。父亲一边倒小米，一边用手把碾出外边的米往里扫，碾子吱扭扭的转，我就在一边看着那些小米一层一层的脱去皮，露出金黄的米。我曾经想，为什么要把毛驴的眼睛给蒙上呢？后来我才渐渐地悟出门道，原来眼睛一蒙上，毛驴就看不到外边，也就不往外走了。我真是佩服父亲，他的确有着超人的才智。我也因这发现而好是沾沾自喜了一回。现在想来，那时确实幼稚的可笑。米碾完了，毛驴似乎也松了可一口气。父亲把米装好，托在毛驴上，回家了。

毛驴
我对毛驴没有什么好感，它没有马那么英俊，名字也没有其他动物好听，而且我们这儿骂人常拿驴子来喻人，那意思自然骂人不文明，没有人味。但是现在想来对毛驴那是怎么的一个不公道呀！那时，我们家乡原来家家都养驴子，毛驴也是人的主要助手。一年四季，毛驴没个闲的时候。父亲有时候生气了，或者做活做累了，往我们身上撒气，就会冒出一句，“你看。老子苦得驴似的，你们还不体谅老子一下!”父亲这样说时，我有点不高兴。我们家也养着两头毛驴，一头名乌嘴头，大概嘴有点黑的缘故吧。本来我们没有这个毛驴，包产到户时我们家分的是一匹马，那马已经很老了，料也吃不动了，因为是科马，有一个小马驹，父亲舍不得，所以就放下了。到了冬天，虽然我们精心的照料，但是它还是日渐一日的瘦弱下去。直到有一天，那马起不来了，看样子没有办法养活，冬天似乎也很难过去，父亲才有点着急。正好姑妈看上了这匹马，特别是那匹小马驹，就和父亲商议拿他们家的毛驴和我们的这匹马换。父亲答应了。从此这头毛驴就成了我家的。它很有力气，拉车不怯力。父亲很是高兴了一阵。但是他有一个换毛病，就是要是人不给他吃料，他就会把屁股掉过来，朝着人，为此母亲很是不高心，说是不吉利。但是虽然如此，他还是留下了，一直没有卖，就是因为他做活很有力气，且口齿不大。后来父亲去世了，母亲也有把罪过加在这头驴的身上的意思，有时也怀疑父亲的故去似乎与这毛驴多少有些关系，但也就是说说而已。父亲一走，我们家就更没有劳力，这头毛驴就成了我们的主要劳力。犁地，耕田，拉粪，牛能干的活，他全能干。庄稼地里的活一样都少不了它。可以说它是鞠躬精粹，死而后已。直到我要找对象时，家里了用不着毛驴了，而且那时我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急需要钱，就决定买了毛驴，添上给我说媳妇。在加上我们的田地也随着我们的工作而归到队里了，庄稼也相应的少了，且随着生活状况的好转，机械化的推广使用，庄稼地里的活大多都用机械做，用到毛驴的地方少了，而且我们又是一样的懒脾气，不愿意做哪些又脏又累的庄稼活，一应的活计全由机械做，毛驴也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母亲老了，毛驴也没人去放，成了一个负担。卖掉它是那时我决计要做的一件事。母亲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和它几十年了，感情很深了，况且一旦买了，就会被人家杀了买驴肉，母亲很是不忍心。为我们劳累了一辈子，最后还要落到这样的下场，是母亲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最后还是买了，毕竟她儿子的婚事要重于那头毛驴。那天，母亲拿出最好的草料喂它，让它吃饱，吃好。又是替他梳毛，又是替他挠痒。送走了它，似乎送走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女，母亲还是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母亲觉得最为对不起的还是我们家的那头毛驴。小时候，这头毛驴脾气很倔，父亲套不进车子去，且又不听使唤，很是挨了父亲的皮鞭，吃了不少的苦。后来他终于听话了。它曾经拉着我们到阿右旗拾发菜，路途遥远，有时一天一夜不停，一直就那么走。晚上，你瞌睡了，睡在车内，他也总是跟在其他毛驴车后面，把你拉到地方，绝不乱走。我们决计要买它的时候，他已经老了。那时本地方有人要给她儿子娶媳妇，需要牛肉，而牛肉很贵，他们决计要用驴肉，于是大哥做决定要把他卖给他们。

母亲说：“最好还是买到别处吧！”我知道母亲的心思。
但是大哥说：“反正到哪儿也一样。”
“远了，我们看不见，也就无所谓。”

大哥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最后还是卖给这家人了。一者是邻居，情面上抹不开。二者已经答应了人家，不好再改口。哎，我那可怜的毛驴，就这样走完了它的一生！每次回到旧日的家，总想看看毛驴。昔日毛驴遍地的故乡，如今却很少能见到毛驴的身影，有时偶尔看到一两头毛驴，在那儿悠闲的吃草，心中不免酸酸的，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昔日并不怎么美丽毛驴，现在却觉得是那么可爱。过去使着毛驴车，走在大街上，觉得是一件丢人的事，深怕看到那些我所认识的城里人，怕他么笑话。现在，我们进城了，我孩子要是看到一辆毛驴车，觉得很稀奇，非要坐一下。世易时移，也许再过几十年，毛驴也会会成为珍稀动物，像大熊猫一样受到人们的喜爱。据说外国人是很喜欢毛驴的，就是因为毛驴的那种坚强，坚持不懈的精神。安息吧，我的毛驴，我永远记着你们，愿你们在天国能幸福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