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访荷

陆陆续续总是下雨。近几天，不是大雨滂沱，就是细雨如丝。反正就没停歇过。难道一直坚持晚饭后游园锻炼的习惯就此中断了吗？——心情为此很是郁闷。这不，感觉腰椎又要犯了！不管今天下不下雨，我是铁了心要到旺兴湖公园去了！
未出校门，只见从天而降的黄豆粒儿，噼噼啪啪有声有色，落到地上，砸起阵阵水花和水星。我心想：别吓我。我手里有伞！不怕的；再说了，公园里避雨的亭子多得是。况且西天一角露出了晴蓝。还怕你鬼大的雨不成？这样想着，便毫不犹豫地一脚迈出了校门！
进了公园，到哪儿去呢？
一个声音悄悄地在我耳边说：荷塘吧！你不是念念不忘你的荷塘吗？雨天访荷，不正和大观园众姐妹雪日赏梅一样，别有一番诗意在心头吗！——其实，我正要去会一会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莲们呢！
于是，执着伞，我一路小心翼翼，东折西绕，来到荷塘边。雨幕里的荷塘，有着与晴天里绝然不同的意境。因这几日不小的降雨，塘里的水位大大地提高了。原先岸边的丛丛杂草，也为水所一棵棵淹没。雨水，重重地落到大大小小的荷叶上，砸得叶子一欹一歪，忽而复直坚挺；继而又一歪一欹，晃动不已。睡在水面上的荷叶，一篇篇自由自在，安详舒适，似乎就根本不在意什么风呀雨呀的。恰好，这反倒增添了她们无穷的娱乐的兴致！叶子上的雨珠，滴溜溜，亮晶晶，如水银制的丸，玻璃做的球一般。然而又不尽然；因为雨一落，叶子上的雨珠忽聚忽散。聚时是丸，是球；散时则是片，是饼了。叶子呢，更见其绿得好看，绿得雅致了！既像少女刚刚洗濯过了的圆圆脸颊，又像佳人刚刚盥浴了的纤纤素手。你瞧那份别致的绿呀！却是我见所未见过的自然界中的奇迹！又嫩又滑，凝脂一般。湿湿地，圆圆地，染了碧玉，含了葱汁，涂了明油似的！我忍不住屏声静气，定睛凝视她美的神采来。花们呢，就更不用说了。“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粉粉嫩嫩，蕊香瓣新，格外颖透！老的花瓣，业已半凋；新的花瓣，正展风情！呵！“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多美呀！在整个塘中，唯独她们，才是值得发扬光大的主题；也唯有她们，才称得上是最可骄傲最可钦羡的尤物了！看着看着，真想自己像菩萨一样坐到上面去，仔细地体验体验接受朝拜时的那份愉悦！当然，这样地胡思乱想，在佛家看来，当属于罪过的。阿弥陀佛！
忽然，不知怎么，我忆起李商隐的《无题》来。其中有这样几句：“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我不解。诗人缘何这般多思善感呢？
——漫将眼光上移，只见烟雨中，整个荷塘笼罩在茫茫苍苍的画境之中。身材修长的蒲草摇摇晃晃，饮醉酒似的。木桥两边的荷叶荷花却快快乐乐，神采飞扬，完全沉湎于一场别开生面的舞会之中了！我为之深深陶醉。的确，还有什么比得上她们这种沉静的气质与不俗的精神呢？——不为困境所左右，不为风雨所压抑，不为残垢所沾污，不为浮躁所迷惑。情势愈坏，意志愈坚；境地愈糟，心气愈平。那就没什么可以恫吓住我们的！
雨中访荷，倒有不小的收获和心得。一直到走出公园很远很远，我还忍不住回头望了她好几次。真的，我真想移几株荷花，栽倒家里去；后来一想，罢了，还是将荷花、荷叶给自己的启迪与感悟，铭记于心底吧！

2012,8,2补记于北京墨香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