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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祖父的头发有些长了,看上去雪白一片。虽然头上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但是,祖父还是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一遍一遍跟父亲唠叨:“‘二郎神’怎么还不来?”“二郎神”何许人也?就是我们那一带的乡村“理发师”
祖父的头发有些长了,看上去雪白一片。虽然头上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但是,祖父还是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一遍一遍跟父亲唠叨:“‘二郎神’怎么还不来?”
“二郎神”何许人也?就是我们那一带的乡村“理发师”,俗话称:剃头的。
方圆十公里,十几个村子,没有一个固定的理发场所,只有“二郎神”挑个剃头担子,走村串乡。
要说“二郎神”的手艺,还真普通,他手下的作品,不是光头、平头就是三七分。不过,乡里人,不赶时髦,也赶不上时髦,基本上需求也就是普通的式样。村里的媳妇们全梳着长长的辫子,老奶奶们则挽个髻,找“二郎神”理发的全是爷们。爷们没那么讲究,清爽就行。
祖父说,“二郎神”的手艺传至他爹,他爹是“三脚猫”的功夫,所以他也就不咋的。但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剃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就没有进步呢?乡村的闭塞,没有交流,使得他没有一个进步的平台?
又过了一天,“二郎神”还没来,祖父跟父亲说头上老痒痒,不舒服,父亲说:“我去他家把他请来吧。”说着推出老式自行车,往“二郎神”家骑去。
“二郎神”家不远,就在前庄。
一会儿就看到父亲回来的身影和不远处“二郎神”的担子了。
祖父招呼祖母赶快烧洗头的开水,自己立刻回去搬来椅子,放到门口合欢树下,树下有荫凉,有风,不热。然后,呼唤家里大小爷们准备剃头,另外替“二郎神”舀好一茶缸大麦茶,凉着。一些准备停妥后,“二郎神”也到了。
“这次怎么到今天才来?”祖父不忘发发唠叨。
“这两天咳嗽。”“二郎神”解释。接着不忘把这个把月在各个村庄的见闻一一跟祖父道来。走江湖的,难免占点江湖气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到“二郎神”嘴里头就神秘兮兮的。
“你还晓得啊,东庄老李家,前两天夜里头闹鬼了,半夜看见一白衣女鬼在他家院子里跳大神,老李吓得不轻,肯定前世他最了什么对不起女鬼的事情了。”说完,“二郎神”拿起边上的茶缸喝上两口大麦茶,继续:“后庄张婆家,前两天也出大事情了,早上张婆起来烧早饭,看见屋顶椽子上盘一条膀子粗的蛇,忙出去叫人,结果“仙人跳”(巫婆)没让打,说是高人化身,烧高香把它请走了。要是打死就完了,这家肯定要出人命了。”
听得我们这些小孩子浑身汗毛直竖,他还象个没事人一样。
这些奇闻轶事讲得差不多的时候,家中几个长辈的头发也理好了。这时候,旁边肯定有等着的另一家人,如果赶巧家里有好吃的话,祖母会请“二郎神”吃点“二顿”垫垫饥,“二郎神”也不客气,剔头的钱就少收点。吃完,就赶下一家。
村里有个孤寡老人,没名字,大家叫他“赖宝”,没钱剔头,每次“二郎神”路过的时候,总不忘给他理下发。“赖宝”说给他两鸡蛋,他也不肯收。
祖父仙去的时候,“二郎神”来跟他理了最后一次发,胡子刮了又刮,象每次理完发一样,拍上了粉,没有丝毫悲伤。也许他看尽了人生的风风雨雨,早没那么多多余的感情了,但是,我看到他拍粉的手有点抖,动作很轻很轻,这也许是他对逝者最大的尊重吧。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二郎神”。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突然想拿起电话问父亲,“二郎神”是否还健在,但是,想想我又放下电话了,“二郎神”是爷爷辈的,肯定早不在人世了,与其让也至暮年的父亲去翻开这些沧凉的回忆而徒增伤感,不如,就这么搁着吧。
搁着,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