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仅仅是条狗啊

从校外归来，九点左右，路过学校的那座桥。桥下有一条河穿过，加之学校及周围的绿化比之其他地方要好些，还可以凭河远眺，所以，乘凉的人很多。校内的师生，校外的人士。
一男子，带一条狗，一前一后走。横穿马路时，男士回头向下冲着那狗，一口本地普通话，说：看路，皮皮。语气正常，态度没有。我对狗不了解，家里倒是没断过养狗，但我们养的狗主要目的是让它行使自己的职能，附带给人解解闷儿，增进些人畜相处之道，无固定称呼。但我们所有养过的狗好像没有很不像话的，尽职尽责，和我们一家人和谐相处。
城市里养狗的很多了现在，早已司空见惯了把狗当孩子来养的，见怪不怪。洗澡，吃饭，睡觉，穿衣，和它说话谈心，对它溺爱娇嗔。一切与人平等。我也想过，野外生物不断遭杀戮的同时，这么多人还对动物这么充满爱心，不是很矛盾吗？
接着说刚才那对主人与狗。那男子对他的狗提醒完，径直过自己的马路，那狗穿着个狗夹克并无反应的也径直过自己的马路。男士到了路对过回头看了看狗跟了上来，接着走自己的。那狗过了路，对面的另一条小狗引起了它的兴趣，显然超过了对它说话的那位男士，因为它直接跑到另一条狗前，两狗相见，先闻，在相互绕了一圈之后，两狗混熟，交流起来。
前面的男子回头看自己的狗没跟上来，而是与同类玩得不亦乐乎，站在原地，对着自己的狗喊，这时还是很随意的，一口本地方言，说，皮皮，走了，皮皮，快。皮皮没反应。几秒之后，那男子在原地继续本地普通话，仿佛与皮皮交流一般，还是随意的，好像他的皮皮很能知道他什么意思似的，说，皮皮，该走了吧，好皮皮，这里虫子很多的，快回家了。皮皮没反应。这时的皮皮与它的同类在原地绕圈子，刚才的人话与他据我看来是无意义。这时皮皮同类的主人看了看男子，又低头看了看皮皮与自己家的宝贝儿。那男子仿佛被刺激到了，往回走了两步，继续本地普通话，听话皮皮，再不走我不管你了啊，快！走了！皮皮毫无抬头看的意思，据我看来它是听不懂人话的。这男子和所有养狗又矫情的人一样，想多了。吧狗想多了，也把自己想多了。
所有养狗的人都要知道，如果你领着你的狗出去，它亦步亦趋的跟着你，那不是说它真的是你的好宝贝儿，和你相亲相爱。它跟着你走是因为满大街它就知道你的味道最熟悉，你又天天喂它，给它地儿住，还是单间。如果它知道了很多人都不如它的时候，它会和你更加相亲相爱，只是，它不会知道，因为卡拉是条狗啊。我连着喂它三天，让它和我在一块儿睡，你看它是不是跟我走？一样的嘛，有些人真是不知道他的骄傲从何而来。
那皮皮的主人这时脸上好像有些挂不住了，只好走回来蹲下，和皮皮说了几句话，摸了摸皮皮，皮皮摇着尾巴，抬头看看这个熟悉的东西。皮皮的同类也静静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东西，它的主人在一旁看着。男子以为搞定皮皮，站起来要走，但是又不放心，然后边走边回头看看，因该是怕皮皮再不给他面子吧，脸上会挂不住的。都怪皮皮这个小东西。皮皮果然不给他面子，接着和同类亲密。那男子也就走出两步，看皮皮固执，接着本地普通话，皮皮！再不听话我要打了哈，快走！听到没你！快回家啦!皮皮果然固执，依然不知道刚才的大分贝声音是从何而来，与自己有何关系，这世界声音多了，皮皮我听的过来吗。这时又在和同类半蹲在地上对视。那男子终于忍无可忍了，快回两步，抱起蹲在地下的皮皮就走，皮皮无声，男子嘴里本地普通话道：你怎么那么不听话！是不是又想让我饿你几顿！想什么呢你！我喊你多少声了！没听见是吧！别跟我装啊你！回家再跟你算账！
渐行渐远。声音渐行渐模糊。直到听不见。皮皮的同类在皮皮刚被抱起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它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皮皮同类的主人同样在看，只是她听得懂，也知道在发生什么。只是，可能她觉得和她没什么关系，因为，一分钟左右后，她同样说，咱回家吧，小ＮＩ。她在前走，小ＮＩ在后。渐行渐远。
这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儿，这本来没什么值得我记得的，只是这两件事儿好像有些联系，我又想起之前的这件了。
是这样的。半年前左右，我路过西门外的那条路，很多人围在一起，我走进了看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蹲在地下，上穿皮夹克，下是什么裤子我说不上名，浅蓝，但和他脚上的棕色皮鞋穿在一起很好看，短发精神，脸润色正。他眼前是一条小狗，死了，身下染红一片路面。那男子面部情极其痛苦，与国产影视剧里的哭戏演员相当，人圈里还站着一对夫妻，皮肤黝黑，衣着朴素，女的手里拿着一件绿大衣，男的手里拿着头盔，穿着臃肿，身后一辆四成新的摩托车，上有一个白色的肥料麻袋，鼓鼓的，不知道装的什么。这不重要。
围观人的嘴里陆续说出，男的是这狗的主人，半小时前小狗横穿马路被这对进城夫妻的摩托车压死，夫妻停车，要赔偿这个男子，只是男子从马路对面过来见狗被压死，除了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告诉宝贝惨死，速来。接着无声到现在，路人要主持公道，七嘴八舌给出解决之道，男子始终不语，两夫妻等待至此。男子表情始终极端痛苦。
十五六分钟之后，男子女朋友打车到事发地点，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到她的身上。只看外表打扮的话，满分。男子女友表情沉重，无视几十双眼镜的投射，走近人圈，与男子两人抱在一起，相互抚头拍背安慰，男子的眼泪流下，嘴里嗫嚅有语。旁边的两夫妻一直等待，嘴里说了几遍的一句话是：你看看吧，我们赔。男子女友说：不是赔不赔的问题，养了好几年，平时待它比人都亲，它对我们也亲的不得了。两夫妻始终道歉，每句道歉的话都说了不止一遍，反反复复只是那几句。他们说不出什么与狗有关的道歉的话，也许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一只狗可以让他们在寒风中等这么久是为什么。怎么就这样了呢？赔偿你好吗？他们在说，再给你们买一条你看行不，我们问他，他也不说话。是的，这男子太伤心了，他说不出话了。
我一直等到人群散尽才走开。年轻的情侣不要赔偿，路人给贡献了一个空纸箱装起死去的狗。骑摩托车的夫妻满是歉意，一再说着同样的几句话，一再谢谢。
我要谢谢情侣们的大度？我要谢谢路人们表现的和报道上不一样的善意劝说？我要谢谢淳朴的骑摩托车夫妻？
只是，卡拉它仅仅是条狗啊。
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