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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958年春天,一场声势浩大的除四害运动在我所在的学校一带展开。当时的“四害”,指的是苍蝇、蚊子、老鼠、麻雀。那时我正在南门小学上二年级。运动一开始,各班就要对学生除四害的战果进行登记,分类统计,天天
1958年春天,一场声势浩大的除四害运动在我所在的学校一带展开。当时的“四害”,指的是苍蝇、蚊子、老鼠、麻雀。
那时我正在南门小学上二年级。运动一开始,各班就要对学生除四害的战果进行登记,分类统计,天天上报。上级还要根据上报的数据,评选除四害先进单位,校内也要评选除四害先进班级和个人。
我们年龄小的学生,消灭老鼠、麻雀不行,一般就是打苍蝇,打蚊子。那天下午放晚学后,我用蝇拍在学校厨房和厕所边打了五十多只苍蝇。那时我们住在一间地势低洼的平房里,蚊子特别多,每天睡觉前都必须先掸蚊帐——就是用枕巾在蚊帐里上下左右挥舞,赶走蚊子,然后放下帐门。母亲害怕蚊子没掸干净,往往还要端着煤油灯到帐子里去查看,如发现蚊子,便轻轻地将灯罩的烟筒对准它,让热气将它烧死。那天我主动争取去掸蚊子。但我没有掸,而是直接放下了帐门,将蚊子全留在帐内,以便“瓮中捉鳖”。我端着油灯钻进蚊帐内,见帐壁上那密密麻麻的蚊子,不禁暗喜。我用灯罩烟筒对准它们,一个,两个,三个,看着那些平时叮得自己奇痒难耐的坏东西一个个栽倒在我的灯罩里,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痛快。最后一数,一共消灭了三十多只蚊子。
然而,当我第二天去班干部处登记时却傻了眼。每次考试都名列全班榜首的我,这次却是全班倒数第一。看着登记册上同学们那三百、五百,甚至上千的数字,我不免疑窦丛生:放学后就那么点时间,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消灭了那么多苍蝇蚊子的?
那位消灭了一千多只蚊蝇的同学看着我疑惑的眼睛笑了。他说:“你太老实了!麻雀数脚脚,老鼠数尾巴,苍蝇蚊子太脏不数个数,你就随便报嘛!报得多,才会当先进,受表扬。”说罢便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怒火满腔:怎么可以弄虚作假呢?
4月下旬,我们学校停课三天,全体师生参加“吆麻雀”。老师说,麻雀偷吃粮食,坏得很,我们就要消灭它。
那天清晨5点,我和其他两个教师的孩子,在廖老师带领下,拿着竹竿、弹弓、锣鼓等“武器”爬上学校后面的小山包,那儿是划分给我们驻守的“阵地”。小山包上,那时还长满着粗壮的杂木树和茂密的灌木丛。
廖老师曾在“成都剧专”学过话剧表演,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让我们三个小孩在空地上站好,非常严肃地对我们说:“同学们,今天驱赶麻雀,是党中央、毛主席交给我们的光荣的任务!我们一定要坚守阵地,绝不让‘敌人’麻雀飞到这里来!你们有没有决心守住这块阵地?”孩子们齐声答道:“有!”廖老师“战前动员”的情境跟电影里一模一样,我们深受感染,一个个脸颊都红朴朴的。
“进攻”的时间到了,廖老师一声号令,我们拿起“武器”——铜锣、小鼓,使劲地敲打起来,同时嘴里发出叫喊声。锣鼓声、喊叫声打破了山头的宁静,受惊的鸟儿成群地从树丛中腾空飞起。
这时,山下的麦田里,河滩上,房前屋后,以及远处的山坡上,到处都站满了人。各村社的男女老少都被干部们动员了出来,每隔十米左右站一个人。他们有的打锣鼓,有的敲脸盆,有的挥竹竿,有的摇彩旗,四面八方都是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还不时传来阵阵鞭炮声和鸟枪声。在树上和房顶上,草人、假人也随风飘动。从高处向四周看去,仿佛千军万马鏖战撕杀的古战场呈现在眼前,十分壮观。
山下震撼人心的场面感染着山头上的艺术家,廖老师拿过铁皮话筒,热情洋溢地向山下进行即兴广播,她用标准的普通话歌颂赞美“除四害”运动,高呼“除四害”的宣传口号。然而,铁皮话筒传出的声音,全被山下疾风暴雨似的呐喊声淹没了,没有人能听到她那美丽动人的声音,我当时觉得非常遗憾。
可怜的麻雀,被声势浩大呐喊声、锣鼓声吓破了胆,四处逃命,但是哪里也落不了脚。大量的麻雀经不起几个多小时的连续轰赶,终于累饿交加,纷纷落地就擒。其它鸟儿也受到牵连,它们同样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那些端着鸟枪的人不断地朝着鸟群大开杀戒,管你是益鸟还是麻雀。突然,一只小鸟从空中掉下来,就落在了我们前面的空地上。它孤立无援地扑打着翅膀,挣扎着想飞起来,可已力不从心。那全身淡黄色的羽毛告诉我,它不是麻雀,只是我叫不出它的名字。我旁边的小伙伴拉起了弹弓,眼看弹弓的那颗小石子就要置它于死地,我赶忙拦住了小伙伴,跑上前去,轻轻地将它捧起来,放到旁边的灌木丛里。
夜幕降临了。围剿麻雀的战场由野外转移到房前屋后。人们打着火把,提着马灯,扛着木梯去掏麻雀窝。我的任务是替李老师扶木梯。那些白天侥幸漏网的麻雀,在晚上却被我们从屋檐下抓出来予以歼灭,麻雀蛋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从校门向外看去,到处星火点点,人声鼎沸。看来,不把这偷吃粮食的“坏东西”斩尽杀绝,人们是不罢休的。
清剿麻雀的战斗连续进行了三天,战果辉煌。在以后很长一段日子里,在校园里、田野上,确实已很难再见到麻雀的身影了。
没有了麻雀糟蹋粮食,似乎是天下太平了。但据说第二年,田里的庄稼病虫害特别严重,一些城市街道旁的树木的叶子都被虫吃光了。这时人们才意识到,麻雀不光吃粮食,它也吃害虫。在一些专家学者的呼吁下,后来在官方文件、报纸和广播上,麻雀被从四害中除名,它的位置先后被臭虫和蟑螂取代。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认为这场围剿麻雀的闹剧是基层干部的“瞎指挥”。后来看了一篇介绍当年北京连续三天驱赶麻雀的文章,我才知道,原来这场违反科学的“人民战争”竟然是从“天子脚下”的北京开始的。
“除四害”的宣传一直持续到暑假,学校还组织学生排演了一台宣传除四害的节目到农村去演出。我参加了快板剧的排练。剧中共有四个主要角色,老鼠、麻雀、苍蝇和蚊子,其中老鼠的戏分最多,台词也较生动。我是学校文艺骨干,我很想扮演老鼠,但被大队辅导员拒绝了。她说:“你不适合演老鼠。我们决定你演蚊子。”就因为这次演出,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名字被“蚊子”取代,被同学们叫了很久。
老鼠是由高年级一个非常调皮的男生扮演的。他个头不大,瘦削的脸上,两只小眼睛不时射出狡黠的目光。在排练期间,他不断地上窜下跳,总要弄出点动静来,很像一只不安分的小老鼠。他没有表演经验,但在老师的启发下,他的表演潜质被极大地调动出来,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