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开放的花朵

红砖到顶的院墙，是富裕的象征，既美观又安全，但我还是喜欢夹寨子的院子，不仅乡村味道浓郁，而且爬满牵牛花的寨子，足以让人多看几看，多有一份好心情，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会让你对穿裙子的女子浮想联翩。
姐家在乡下，是不折不扣的山村，那时我们都觉得她最苦，没能走出村庄，脱离开农民的生活。我们聚会的话题大多是怎么帮助她脱贫致富，怎么给她更多的帮助。姐家的事几乎成了我们大家的事。不知道是命运的问题，还是我们的帮助杯水车薪，这么多年下来，她仍然要种地，起早贪黑，一年忙到头，日子捉襟见肘。
姐倒是出奇的乐观，从来不为她的苦日子犯愁，她说喜欢乡下的日子，养鸡喂鸭，跟庄稼摸爬滚打，闲时走东家串西家跟一帮老娘们胡扯。她说上班的日子太不自在了，都是别人给安排好的；而自己才是想干啥就干啥，自由。她说我就喜欢过自己说了算的日子。
姐家的院子只有一面墙，因为是别人家的房子连山，人家打了院墙，她跟着沾光，另一面就是寨子，山里砍回结实的树枝，正插一遍，斜插一遍，就编出了菱形的花，很有艺术的感觉。然后姐在寨子下面种上了牵牛花，等到夏天的时候，五颜六色的牵牛花爬上寨子，远远看跟花墙似的。那些像喇叭样的花朵吹开盛夏乡村的美丽，吹出了姐的深藏在心里的美丽。
女人爱美，自然把自己打扮的像花一样，裙子成了展现女性美的最好的选择，还没有哪一个女人不爱穿裙子，姐也不例外。小时候，我和姐都喜欢花裙子，为了图省事，母亲做的时候，都是扯一块布，做成一模一样的两条，我跟姐穿上花裙子满院子高兴地乱跑、转圈，把裙子转成喇叭花一样，直到头昏为止。我觉得裙子就是女人向下开放的花朵。生为女人，就该穿裙子才好。
除了喜欢穿裙子，姐天生还是个爱臭美的人。她最爱照镜子，把自己的小辫子梳出花来，为这，没少挨母亲的数落。
然而，自从姐嫁到这里，却再也没看见她穿过裙子，我们给她买的，她都压箱底，或者是送了邻家的小姑娘。她不是不爱美，只是她要下地劳动，穿裙子太不方便。乡村的生活，把她爱美的天性收藏起来。
黄昏，坐在她家的院子里，一阵微风，送来不同味道的阵阵花香；院外的杨树被风吹得哗哗响，仿佛无数双小手在鼓掌；一声声鸟鸣悦耳动听，尤其是那开满牵牛花的寨子墙，能迷醉人的双眼。
姐看着我穿的裙子，说，裙子是女人向下开放的花朵。我笑了，姐你还记得。姐说，当然记得。咱俩曾经那么喜欢穿裙子。向下开放的花朵，亏你想的出来呢。我说，我现在也这样认为，只不过你的花朵都献给你满院子的土地了。我说这样的话，没有一点笔墨的酸气，而是由衷的感叹，姐爱美的天性不是消失而是转移了，不像我还是停留在表面，肤浅单调。她的美赋予了她生活的土地。她种的桃树、杏树、栗子等，结出的果子又大又甜；她种的蔬菜，不用一点农药，依然鲜嫩欲滴；她种的庄稼几乎占据了我们的一日三餐，我们享受着姐的收获，吃的那么的健康又是那么的香甜……

姐打来电话，礼拜天有空回来趟吧，粘棒子可以吃了。
姐的话很平淡，没有盛情邀请，那意思是有空就来，没空就算了。她一向如此，三言两语把自己要说的事说完了就挂。也不等你回答。姐的家成了我们在农村唯一落脚的地方，是我们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