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泪落知多少

（一）
枯藤，老树，昏鸦。
还有老屋里倚墙而置的木板床。
我看到你了呀！我不确定你是斜倚在木门旁，还是静静地躺在小床上。
我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禁不住热泪盈眶。
飞奔至你的身旁，你明显老了，也消瘦了，我能轻轻地抱起你的身躯，然后为你梳理凌乱的发髻……

（二）
望着你慈祥的面容，我止不住热泪肆虐。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哭泣过。
我紧紧地依偎在你的怀里，还想听你讲你年轻时候的艰辛和不易，以及那些不公正的待遇。
可是，你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世界一片漆黑。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只记得你是那么那么地瘦弱。
我还记得陪你如厕。
十多年了，我最亲爱的长辈，你去了哪里，我眼睁睁地望着你，我终于看到了你，希望你不要再离去，留下来好吗？留下来让我照顾你。
你的晚辈已经长大了呀，我可以带你去逛那繁华的世界，不让你受任何不公正的待遇，也不让你再劳累到弯下了原本美丽的身躯。
我还记得你背着我做饭，我淘气到惹你生气。我还记得你把不舍得吃的糖果都留给我们这些孩子们。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家，我可以把所有的小孩子都集中起来围着你歌唱。
今夜，我欣喜若狂，眼含热泪，终于找到了你，千万不要再离去。
所有如烟往事，都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地在我眼前慢慢浮动。
可是，陪你如厕回来的瞬间，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无奈而又凄凉的我把双手深深地嵌在黑发里，蹲在旧时的墙角禁不住放声痛哭……

（三）
我终于知道，所有的这些不过是梦一场。
你是真的回不来的了。
在凌晨两时的夜，我亮开灯，轻轻地披衣下床。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院子里一棵香椿树在深秋的夜里开始凋零黄叶。
一片一片，飞向我的黑发，我紫色碎花的睡衣，却浑然不觉。
夜凉如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用平静的心态去对待那些凋零的叶子。
让它尽情地落下来，然后在每个清晨来临的时候，心如止水地清扫出去。
没有眼泪，没有疼痛。
心偶尔会抽搐，咖啡和中药就是最好的伴侣。
宿命如此，除了忍让，还是忍让，面对妖魔化的岁月和异类，我们选择等待。
等待与黎明俱来的那一瞬间。
可今夜，我终于酣畅淋漓地哭泣，像年少时，伏在你的肩上那样，肆无忌惮。
流泪，原本也是那么幸福和美丽。
伸出手，我什么都感触不到，可是，我的亲人，我想，此刻，你一定在云端静静地看着我笑，那么慈祥，那么专注。
于是，在静夜里，我擦干眼泪，对着云端笑，你不要担心我，我长大了，可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请告诉我——

（四）
小时，我住在一个大宅院里，在昏暗的房间里，你叫我起床上学，我常常怕黑，磨蹭着哭泣，对面的小伙伴嫉妒我学习好，总是不叫我一起走，回头我却埋怨你叫我太晚了。院子里一棵参天的梧桐和一棵历经百年苍桑的茶树，你常常在那里奔走不停歇。妈妈不在家的日子里，你弓着背为我烧水，我那时年幼无知，挑剔得要死。你在这个院子里付出了自己最美的青春年华，养活了两代十一个孩子，你从来不和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计较。
往事历历在目，那时，我们在不平与贫穷里挣扎，我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好好对待你——一个善良而在我心里尊贵无上的老人。
可是，在我就业之前，你就平静地离开了我们。
思念成殇。
在你长眠的土丘旁，在旧时的老屋里，我常常掩面低泣。
可今夜，你再现的容颜，可是你的魂灵永远陪伴我成长。
我痛并快乐着。
你离开的15年间，始终就在我心的最深处。
亲爱的祖母千古！

2008年10月15日17时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