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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昨晚,我见到妈妈,是父亲带我去的。她修着短发,衣衫朴素,沉着面孔站在一个陌生的招待所门口,不知在等待什么。一开始,我很想喊一声“妈妈”,当我蠕动了几下嘴唇,她凝视着我,我怕她没听见,接着,我又用劲喊,
昨晚,我见到妈妈,是父亲带我去的。她修着短发,衣衫朴素,沉着面孔站在一个陌生的招待所门口,不知在等待什么。一开始,我很想喊一声“妈妈”,当我蠕动了几下嘴唇,她凝视着我,我怕她没听见,接着,我又用劲喊,却没有声音,她仍是陌生地看着我,我一边摆手一边使劲喊。她动了动嘴唇,似有许要告诉我,然而这时她却突然不见了,我喊着、喊着……醒来大汗淋漓,原来是一场梦。
妈妈,我想您,真的好想您,想您与我们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我也恨你,恨你无情,恨您离我远去。
因为从小失去了您——妈妈,您不是离开了人间,而是历史带给我们难以咽下的苦果。从某种意义上说,心灵上的失去比物质上的失去更加可悲。
历史是那样的无情,那样的残酷,众所周知的原因,您与父亲分道扬镳,抛弃了嗷嗷待哺的弱子、幼女……
为了您的政治生命,为了成全您——当然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对于无辜的我,在心灵上却划上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我们兄妹犹如几只失群的孤雁,遭人白眼,受人欺凌,受尽了人间的一切酸楚。
孩提时,摔倒了,免不了脱口而出喊一声“哎哟,妈妈!”;受人欺负埋,又会哭喊着叫妈妈。当时以为在几声呼唤中会得到一种力量,会驱散一切委屈和痛苦,带走不幸。可终究没有妈妈柔声细语的开导和安慰。渐渐地,在我残缺的心灵中升起来一种怨恨、忧伤和嫉妒。听到别人的妈妈是如何好,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真希望周围的人跟我一样的命运,仿佛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得到平衡。
然而,我错了。
记得一次学校组织去扫墓,老师要我们还清明团子当作中饭。我回到家,看着奶奶被风湿病所折磨得裂痕斑斑、布满血丝的手,我最终不忍开口。徘徊了一阵,只说了声“明天要去扫墓,中午回来迟点。”第二天,我刚跨进校门,后面气喘喘地跑过来同桌的敏敏,她把一个小手绢包塞在我的手中,“我妈妈说,今天你不来约我同去,肯定是你没带团子。妈妈叫我带给你的……”我呆呆地捧着余热未尽的团子,顿觉两眼发潮。
一个严寒的雪天,我去同学家做作业,同学的妈妈看我冻得红肿的小手,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把我拉到她身边,将我双手焐进她的怀里,妈妈真的有这么好?妈妈的怀抱真的是这么暖和?妈妈的关怀真的是这么体贴入微?……
妈妈,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不记得您的音容笑貌,不记得您的体温鼻息,更不记得您的为人处事。在我心里,您的位置一片空白。我太小了,什么也没留住,连人生最伟大、最可爱的妈妈形象,也没能留住,这是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妈妈,您已进入花甲之年了吧,不知您是否也在回首往事?我想,对往事的淡漠是会的,消失总不可能吧?有人说,人在一生中,最大的刺激,是在告别人世前涌现出最难忘的一幕,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您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幕呢?
妈妈,我知道您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内心的一切,所以我只能用日记的形式存入我心灵的档案之中。
94年4月26日星期二阴
难忘师恩
今天,我带着女儿上街,见到了我小学时的老师。真想不到,几十年没见了,他还把我记得清清楚楚。一见面,老师就说:“你女儿很像你,那时你刚上一年级就是这个模样,唉!真是太像了。”这一说,真的勾起我许多往事。
我读小学,是在“文化革命”时期,由于家庭经济困难,缴不出几元钱的学杂费,只好闷闷不乐的辍学在家。
谁知在一个霪雨霏霏的午后,犹如梦境般的一幕出现在我眼前:我的班主任老师竟带着全班同学来到我家,当时我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羞愧不已,却又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含着泪水躲进了里屋。这一举动并没有逃过老师的眼睛,只听见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陈亚兰,……来,……”,听到老师的声音,泪眼汪汪的我,低着头,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走了出来。面对老师和这么多的同学,我不敢直眼相视。老师走了过来,两手托起我的小脸,擦去了我的泪水,说了声:“跟我们一起读书去……好吗?”正在抽噎的我,立刻又淌下了滚烫的泪水……
读书,这正是我朝思暮想的,然而家里的情况又是明摆的。
为了解决我的困难,老师请示了校长,采用了分期付款——每星期交五毛钱的方式。于是,第二天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同学们中间。
随着“运动”的升级,老师却因我而蒙受了不应有的冤屈,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竟给她贴了大字报,说她庇护“老右”子女,不贯彻阶级路线。
然而,在那样的年代里,我终于读完初中,老师的恩德,滋润了我一生。岁月流逝,而今每每想起,还禁不往热泪盈眶。“老师,您真好!”
94年11月20日星期日晴
留在小镇的记忆
1974年11月20日,是个难忘的日子,是我由城市到农村插队的日子。当时,许多人为此抱怨不已,而我,不知咋的,却喜欢上了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从那天起,命运重新对我做了安排,苦、累始终相伴相随,但我却从中得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乡亲和乡情。
那时,一条狭长而高低不平的石板小道,两旁低矮而古老的小木屋,构成了小镇的全貌。
我们一群上山下乡的知青来到这里,劳动之余,总有自己的小天地;躲在小木屋里唱歌,吹笛子,海阔天空,谈笑风生。
当然,时有老乡在不经意中问起我的父母情况,我沉默不语,无言以对。在他们眼中,城里人一定是令人羡慕的、幸福的。我怕如果我告诉他们父亲与我一样在修补地球,并且是打入另册的人,他们会怎样看待我?
记得那时的小镇也经常学文件,谈体会。开展“培养新生事物”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活动。一天,支委王传生匆匆过来要我明天发言。
次日,我捧着准备了一个通宵的稿子还来不及打开。忽地,主持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示意我停止发言。我惊奇地听到支书在批评王传生:“没划清界线……暂不培养……”顿时,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台上下来,只听到台下一片哗然。
昏沉沉的我,回到了静静的小木屋,转辗反侧,忧伤和苦恼像幽灵似在游弋在胸间,怎么也难以入眠。第二天,我没去上工,阿根婶捧着清蒸鲫鱼来看我;凤花姑娘提着面条坐在我床边;天根婆婆端着米粥,说:“你要想通点,保重身体……”听着这些温暖的话语,泪,无声地顺着我的脸颊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