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的女人

市场门口的那个摊位很久没有人了。
说是摊位，其实就是一小块空地。老习就是那块空地的主人，老习的全部家当就是一架修鞋的机器和一只木箱，机器是手摇式的。转起来，发出咔咔的声音。木箱里装了老习的工作用具。
老习五十多岁了。满脸的褶子，像核桃一样。老习在市场门口摆摊很久了，市场里有卖鞋的出来，就让老习订鞋掌。也有修鞋的，修提包拉链的，老习总是不慌不忙的转动着他的机器。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顾客唠着。唠完了，鞋也修好了。老习就笑眯眯的对顾客说，你走好.。穿穿不合适你再来。
老习有一个女儿，很时尚的那种。一笑，两个酒窝。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习的顾客。中午的时候，就来给老习送饭。而且很亲切的看着老习吃完。没生意的时候，就陪老习说话。看得出来，女儿很高兴。老习也很高兴。有时下午女儿也来，多是陪老习说话的。看看天色晚了，没有生意可做，女儿就帮老习收摊。老习裂开没牙的嘴呵呵的笑着，和女儿一路回去了。
忽然有一天，老习没有出摊，那地方就空着，有卖鞋的出来，不见了老习就问，修鞋的那里去了。没有人知道。那地方就空着。
一天，老习的女人，推着老习的修鞋工具来了，还摆在老习原来的地方。女人穿了一件绿军衣，很扎眼，而且开着怀。老习的女儿也来了，还领着一个小女孩，是老习的外孙女。
老习的女人摆好修鞋的机器，就等生意上门。
有好事的就去问老习的女人，老习怎么了。老习的女人说，老习生病了。老习有高血压。犯了一场病，现在在家休息。身体不连贯了，家里要生活，就出来接老习的摊子。
问的人就一脸的同情，但老习的女人很开朗，说，哪有什么。好赖总算保住了人。有人就比什么都好。再说，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以前他挣钱养活我。现在他不能挣钱了，我就挣钱养活他。
老习的女人许是生疏的原因，生意不是很好。但每天中午，都要拿手机往家里打电话。而且神情很是愉快。一打就是半个小时。电话的那头，老习总是笑眯眯的听着。老习多是安慰女人，不要着急，要把活儿做仔细。女人说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做的。在家里要照顾好自己，能照顾好吗。老习呵呵的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你就操心你自己吧。老习的女人就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老习的女人就这样和老习聊着，而且聊的时候，一直站着，脸上的笑容不断，有人说，老习看不见你笑。老习的女人就说，看得见的。
女儿照例来给母亲送饭，女人就端着饭罐子，很香的吃。问，你爸吃好了吗。女儿说，吃好了。又问，你爸锻炼了吗。女儿说，你不是问了吗。怎么还问。女人说，我不放心，怕你爸哄我。女儿说，没哄。
女人吃完饭，女儿要回去了，女人说，照顾好你爸。女儿说，知道了。
老习女人的目光就随女儿的身影远去。女人收回眼光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地上有一张被脚踩过的十元钱。踩的人多了，几乎和黄土一个颜色了。女人以为自己看错了，便使劲的看了看，确定就是十元钱。女人走过去捡起来，吹了吹钱上的土，走回自己的摊位前，刚坐下。旁边门市部买布的女老板走过来说，钱是我的。女人说，怎么证明就是你的。女老板说，我刚掉的。女人说，既然是你的，就给你吧。女老板拿上钱得意的走了。傍边的人说，不是她的。女人说，哪有什么，她说是她的，就给她好了，再说，她还缺十元钱吗。
傍边的人说，可那明明就不是她的。女人说，那你说是谁的。傍边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的，就不说话了。
女人晚上收摊的时候，女儿照例来帮忙。收拾完了工具，在市场里放好。女人就坐在女儿的电动车上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