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流痕

每次看到或是听到朋友聊起自己的情窦初开，递纸条、写情书，偶尔会有别出心裁的小礼物，我心里都会生出强烈的嫉妒。虽然，脸上总是摆出一副很不屑的张狂的样子。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会有一段深刻的印痕，这与痛苦无关，但却是成长不可逾越的记忆。
16岁，天真烂漫的年龄。
那时的我是个不讨男生喜欢的女生。
没有明丽的相貌，性格又乖张，匪气十足，霸道、跋扈。没有半分的温婉。
其实，心里是有一个影子的，那该是一种喜欢吧。
他和我同级不同班，很凑巧，他和我要好的初中女生在一个班。这让我有了很多理由可以见到他。
他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个头挺拔，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很明媚。最让我心仪的是，他写得一手好字，我经常站在他身后，看他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出版报，有时看得出了神。偶尔，他回头粲然一笑，我心里是欢喜的，但脸上永远是不屑的，甚至会用各种尖刻的语言打击他。
喜欢他的女生很多，但是只有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他嬉笑，因为我更像他的兄弟。
我们认识半年后，我转学了。走时，他没来送我，我说不出那种滋味，就像我不知道离开后自己会不会忘了他一样。
我曾经收到过他的一封信，我记不得是谁把我的地址告诉了他，或许是我写了信给他吧。他的回信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聊聊我们彼此班级的排球比赛而已，但是还是有一些不同，他在给我的信中叫我妹妹，我记得很清楚，他说了一些理由——“因为你比我小，因为你……或许，什么也不因为……”
省略号让我浮想联翩，但是这以后我们却再没有联系，尽管我是那么惦记他。
几年后，辗转得知他在我住的城市读大学。装着很不在意地打了电话给他，邀他来家做客。他很爽快地答应了，电话里我能听出他的快乐。放下听筒，我的手心汗津津的，心居然慌乱得不知所措。
那时我辍学打工，正是极端叛逆的时刻，头发烫得像鸡窝、穿黑亮的皮裤，与那些问题青年一般无二。
他来我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我。他很意外，看我的眼神有点复杂。我们聊了什么，隔了时间的屏障，我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唯有一句，我记忆犹新。他说：你变了……说这话时，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忧伤。我忽然有些恼火，乜斜着眼挑衅地说：我和你很熟吗？他的脸一下红了。
我们就那么枯坐了片刻，然后，他和我的妈妈很礼貌地告别，再然后，他起身问：你可以送我吗？我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没说话，只是很麻利地打开我家的院门。他没再说话，骑着自行车从逼仄的胡同绝尘而去，没有回头。我的心好像一下空了，但眼泪悬着始终没有落下。
此后经年，我们彼此再无丝毫瓜葛。
但是我对于男性的喜恶却是从他开始的，我的异性朋友，几乎都写得一手好字。字丑，便觉得少了几分率性的潇洒，也少了深交的欲望。
岁月渐逝，爱情如约而至。但是却有一段记忆如鲠在喉，让我无法轻易释怀。
花开时节，我是孤寂的，我常常会因为内心的极端自卑而恣意嘲弄一切，甚至有意毁坏自己。
花开季节，忍着内心的情窦，嬉笑怒骂，为的就是保护自己脆弱的心事。因为，彼时，我是老师、家长眼里的好孩子。
这样的遗憾一直延续到今天，即便是这样的年龄，偶尔有人说喜欢，我仍旧会感动，甚至心里会流泪，因为这两个字我足足等了一个花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