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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十月,冬天的傍晚,我在明亮的灯下做着摘录,是一段关于某个作家昔日创作谈的文字。十月底的冬天,零度以下的世界,内心有文字暖身,倒不觉得寒凉,写着写着,看到玻璃窗外伫立着一个老者,静静地朝我望着,满眼的恩
十月,冬天的傍晚,我在明亮的灯下做着摘录,是一段关于某个作家昔日创作谈的文字。 
十月底的冬天,零度以下的世界,内心有文字暖身,倒不觉得寒凉,写着写着,看到玻璃窗外伫立着一个老者,静静地朝我望着,满眼的恩慈与和善。我以为,又是一个下班前需要点帮助的老人,或许是某个车间的临时工人有一些关于薪资的疑问,我顿笔,礼貌地问他:“您好,有事找我吗?”
老人微笑地摇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害羞的神色,并不说话。 
他仍旧立在玻璃窗边,静静地朝我望着。 
我低头继续我的摘录,内心却有小小的波澜,这样一个老人,此刻,伫立在冬日的寒凉里,看着一个陌生的姑娘写字,不言不语,心里遐想些什么呢。 
或许是一段久远的回忆,在他年轻的时候,还是个衣袂飘飘的少年,想来,那少年应是美的,也是如今日一样寒凉沉郁的傍晚,见过一个或沉思或伏案写字的少女,那女子文静而秀气,供职于镇子上的供销社,于明亮而温暖的日光灯下,在柜台内盘着账目,算盘珠儿嘀嗒响。那光景里,她是无上的店员,他是无名的顾客,时常去她那里买走一些果子红糖,好几次她回报他低低浅浅的微笑,朵朵贝齿里闪的微笑像是充满了灵性,附着在他记忆的年轮。故事的后来有无限可能,独独成全不了旧时的心愿,在时间的某个点上,她走了,他却一直都在。 
岁月苍莽了几十年,他不复当年的丰神俊秀,双鬓斑白,形容枯槁,孙儿及膝,妻子与他一样颓暮,合抱成一颗硕树,那厚重的树冠便是他的子女,他的后代,他的责任,他每日生活的劳苦。
生活是严肃的,容不得他心生旁念,他已忘了上一次记起她是在什么时候,心中明朗映现的仍是旧日里的模样,伏在柜台写字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的珠玉年华。
于今日,时光迢递,还是那年的灯光,一样的寒冬时令,一样的珠玉年华,一样的端庄模样,似曾相识的场面,微凉的风吹动着记忆的幡,一个陌生姑娘伏案写字,灯光明亮柔和,月光般温情照洒在寂静多年的心田,不免多看了几眼…… 
又或许,此刻,他念及了远在异地求学的孙女,长大了,不再是儿时拖着他馋麦芽糖的模样,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思想,偶尔一通长途电话,只在要挂断时才想起跟她的爷爷问安。 
听说有男朋友了,身为爷爷的他还不曾有幸见过,关于孙女的一切,他越来越道听途说。 
身在异地的孙女,寒冬腊月,是否也如眼下,这玻璃窗内写字的姑娘,相仿的年纪,穿了厚厚的衣裳,握笔的姿态大抵也是这样端正好看吧,爬满皱纹的脸半是自豪,半是羞色,彷佛是羞于让人瞧见破旧的外表下绵藏了暖暖的宝。
思及此处,不禁莞尔,年岁虽不长,不也经常遇到似曾相识的光景么,总以为在哪里见过的,某个梦境,或真实的场景,亦真亦幻的,不由得定下步履好端端的望,那人,那事,那山,那河,就连寻常巷陌、滴水屋檐都是熟识的模样,欣喜之情油然而生,好似他乡遇故知,好似朝花夕来拾。
也许人事虚无,万物以粒子状的形态存在着,可以自由组合,我们踏莎而行,景移物换中难免不会发生相似的排列。于是萌生诸如“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无限感概。
也许人生的某一段路上有一间废弃的小阁楼,旧时光里搁置在墙角的管弦,拨弄的人早已不在,以为再也不会传出乐声了,不料,某年某月的某一日,走来一个熟手,信手拈来,倒是将弦线调试得满好,不经意间弹奏出耳熟的,响亮亮的曲调,也许真正拨动的恰是心底的一根弦。
想象自己年老了,也有这么一日,不经意的瞬间,也会因了某个不可预知的神秘片段,忆起自己的锦玉年华,某个男子的灼灼其华。重温了明艳的岁月,那心情必定是阳光多于阴翳,温馨多于惆怅。
如果,有那么一刻,于漫长的岁月中静默成一幅画,一片风景,勾起路人关于往昔的美好回忆,关于未来的美好期冀,倒是件幸运且幸福的事。 
此时,我是路人心里的流光和静物,路人是我画里的主角和配角,我在画心里,画在我眼里。
 
2009.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