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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第一次进城我辍学在家,几个同伙还在学校里闹革命,他们说要去拉连,邀我冒充学生一起去绍兴,观看鲁迅纪念馆。如果那次进城算第一次,这次便算不上了。公社一位姓陈的干部,他通告我们三个青年,说:“你们明日早晨
第一次进城 
我辍学在家,几个同伙还在学校里闹革命,他们说要去拉连,邀我冒充学生一起去绍兴,观看鲁迅纪念馆。如果那次进城算第一次,这次便算不上了。公社一位姓陈的干部,他通告我们三个青年,说:“你们明日早晨六点半,在海角寺的岔路口等队,搭乘公社的中型拖拉机去县广播站……”我衣裳穿得单薄,霜白严严,拎着一床被絮迎着霜风浑身发“胖花抖”(弹棉花曰胖花)。公社干部特地来送我们上拖拉机的,他神情严肃地教训我们:“你们是代表公社去工作的,平时要多活学活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要服从领导分配。如果拆我们公社的牌子,马上叫你们回来种田!”走出烂泥田,进城去拌水泥的,终身只配与泥为伍,但能挨到进城拌水泥,算额角头碰到天花板,有说不出的幸运。
拖拉机在县城的太平桥(浮桥头)一端停了。红鼻子司机说:“你们下去吧,拖拉机开不过去了!”
我们下来才明白,桥头横着一具棺材,诸多人臂套红袖章,头戴藤帽,手持铁棍,气势汹汹的不让任何车辆从这儿过去。听说陈尸桥头的人,是“二月逆流”英雄牺牲的革命战士。我对世事向来认识模糊,二十来岁的人,仍有许多看不懂的世事,且低头过桥,不知广播站靠左还是靠右拐,急向路人打听。“同志,广播站往哪里走?”那人头一甩;“往梅头(过那边走)!”终于找到挂着“人民广播站”的牌子,左边是机关“红旗食堂,”右边是县邮电局,中间是广播站。
三个都是第一次出远门,除了大悟人拉白泥(陶土)车到过火车站,根本也没有来过县城。进了广播站的大院,也不知道去寻谁好,背着笨重行囊,如“闯关东”的难民。走到办公室去打听负责接待我们的人是谁,都说“勿晓得!”三回六转之后,农民笨心发作,便说;“会遇到这种处境的!”正被来了的一个官听见,他瞪着眼睛责问道;“是谁说的‘遇到这样的处境!’啊!你们遇到什么样的处境!……”这正是广播站的站长。后来得知他是我们的同乡。正说着,又来了两位头目,听扯谈的口气亦是同乡人。我稚气的想:这广播站难道是同乡人办的。
具体分管我们工作,是一个姓俞的年青,我们跟着他上三楼去安顿住房。跟他走上扶梯去敲第一间的房门,从里面门隙中探出一个蓬头稀拉的妇人。“你想干什么……!”他尖削削的喉咙,像一只警惕性很高的刺猬,竖起铁针一般的羽毛,非常之不可侵犯,立即将“闺房”的门“嘭”地关实。我们吃了闭门羹,一阵肃立,只得垂头丧气跟着俞下楼,他动了动脑筋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须臾间,他喊来了刚才三位大人,疾步登上三楼,“嘭嘭”像撞差不多的敲门,启了一条门缝,“哗”的被势不可挡的力量推开,一把拽住女人的乱头发,其它二个人的男子拳头,在女子羸弱的背上如擂鼓,那妇人也不甘示弱,大声喊:“——某某杀人啦!杀人啦……!”救命的声音,震得水泥洋房一直“嗡嗡嗡”的回响。三位见她气焰嚣张,便越发的狠了,抓住她的长头发,从三楼一直倒拽的拖到底层为止,女人骂,三位以拳脚奉送。姓俞的线务工胆比较怯,他怔怔的立于一旁观看,等醒悟过来,用哑沙沙的喉咙对我们仨说:“……你们把她房子里的东西,统统拾出去,放在过道上就不管它。你们暂住在这儿,饭在隔壁的红旗食堂里蒸,等会我会领你们去的。”
妇人那间让出的“闺房,”头顶悬挂着一盏血血红的电灯,猪血一般的红光,照得白壁墙也血淋淋的,整个房间宛如浸泡在血色之中,窗口放着一只铝质饭盒,一双筷,牙刷、牙膏、牙杯。一床地铺,二件编织草包,一床芦席,枕头上有个电筒,电池脱出后,将它颠倒置着,一本笔记,仅此而已。那个行山人不知在问自己,还是问我们两个:“……这女人半夜里尿急怎么办,哪里去拉?”他的话我想三天三夜也想不到的,弄得笑倒在地。行山人在家里夜壶用惯了,周围不见另有厕所,料想女人必定也得有盛尿器的,当里面的物品全都收拾完毕,仍不见尿壶,于是百思不得其解,便忍不住问我们两位的。

浇水泥广播柱
红旗食堂的主任的印象,有“他煅成灰都认得出来”的深刻。阅人虽少,毕生未见有这么长的脸孔。主任姓甚名谁本不清楚,想他不会姓“马”吧。一日,他拦住对我们三个人说:“你们……广播站几年都没有交过搭伙费,不许你们再到食堂里来吃饭!”我们急忙向俞先生禀报,他说:“揶(你们)开睬其(去理睬他)做鞋卒(干什么)!其来客对五倒六(他在胡说八道)!”我们虽是“大观园”里的小丫头,搭伙费本是王熙凤管账的,躲得过我们就躲;躲不过,就厚着脸皮且过,唠叨了一阵子之后,忽见红旗食堂的大门口,贴着一张很大的海报,约云“马”主任因贪污食堂里的菜饭票,已证据确凿,罢免其主任之职务,并永远清除出“红旗食堂。”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个利好的消息。这“食堂”的情节本应安排在以后的故事中叙述的,但觉得太乏味,删去的同时借此了结。
为普及农村家家有有线广播,全县各地需要大量的广播线柱,县广播站决定到我们农村招收临时工,也许当头的出于家乡观念,才到我们那边去招收,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也得不出结论;就是得出也毫无意义的。
第二天早晨,头目向我们开始训话:“你们是从农村挑选上来的,要好好的工作,服从领导分配,遵守党的纪律,活学活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我警告你们,同你们一起劳动的有阶级敌人;有死不悔改的走资派;也有坏分子,必须保持高度的革命警惕性,不该同他们说的话不能说……一切必须服从俞某某同志的领导!”
浇水泥柱的地方称“南门头”的,在临浦阳江畔的西岸,对岸就是郑旦的老家,与西施浣纱的石相去不远。沿江的一条街又叫“半爿街,”现在还是单面街路,无非江边开发做了花园。江防大堤外面建了一个预制工场,最里面搭有一个棚子,被视作室内场地,目的让大家雨天好扎钢筋架子。中间的是浇水泥柱的,靠大门进口有个露天场地,摆着铁墩子,一小撮人在“丁丁当当”的敲打,将弯曲的钢筋调直。进场地必须过大埂的闸门口,这道闸门是为了防止洪水倒灌。不知从何时起,这里成为一个黄沙搬运码头,不断有黄沙一船船的靠岸,搭上跳板,将沙挑上岸去,堆成沙场。然后再由人力车搬运到火车站月台。这条马路直接通向火车站内。现在的南屏街,原来是陡峭的一段埂坡,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