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土地
作者:负气含灵时间:2025-04-15 15:54:12热度:0
导读:一还是半年前,姨夫电话里说家乡进行土地登记,问我们家的地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登他们家名下。我一时没弄明白,后来知道是土地确权,国家对30多年前土地承包制度的一次重新认定。我想,父母去世了,家里的承包地没
一
还是半年前,姨夫电话里说家乡进行土地登记,问我们家的地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登他们家名下。我一时没弄明白,后来知道是土地确权,国家对30多年前土地承包制度的一次重新认定。我想,父母去世了,家里的承包地没了主人,实在不行就交回集体吧。跟在某县工作的弟弟商量,他说他再了解一下政策再说。这一再说,就过了好几个月。农历十月初一上坟为父母奶奶送寒衣的时候问弟弟土地的事,弟弟说政策上讲,原来的土地承包人如果有子女在本市区的,还可以继承。我说这样好,那就登记在你名下,好让父母他们在天之灵得到些慰藉。他说他联系安排。事情办的怎么样,到底登记到什么程度,之后一个多月又没了音迅。直到前几天,姨娘电话打来问过去的承包土地证在哪儿,说现在正在办新证,找到旧的可以少去许多麻烦。我说在桌子中间抽屉里。她说问了弟弟也这样说,找了钥匙试了半天没打开,怎么办。我说你们把锁撬了吧,就在里边。反正抽屉里也没什么,就是父亲生前的那些小珍贵:名章,证件,联产承包证,记录经济来往的账本,写下的几页纸,好像还有个剃须刀。过去还有我拿到身边的那本小册子。
再没打来电话,不知道姨娘他们找到了没有。估计是找到了,不然又会来电话问的。
想想父亲务息了几十年,珍惜了一辈子的土地还能在我们名下继续保留,感觉这个冬天很暖和。
二
父亲一辈子的营生是农民,他这个有一点点文化的农民,最珍爱的东西就是土地。
父亲去世后我从他锁着的抽屉里收藏回来的唯一一件遗物,是“一九五一年二月北京三版”的《土地改革文件》。这本浅灰色布面小书里,分别刊载五份文件,分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刘少奇《关于土地改革问题的报告》《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决定》《农民协会组织通则》《人民法庭组织通则》。拿这书的时候,是觉得这本书的历史很久了,又是父亲一直保存着的,并没有想到与父亲的土地情节有多大关系。现在一想,父亲收藏保存这样一个“老物件”,大有深意。
因为这是他最早享有国家给予土地的“凭证”,这也是他和奶奶跟随全中国贫困农民翻身得解放的“证据”。
在父亲的回忆里,我知道父亲与奶奶相依为命的那些岁月里,是怎样在租种的几亩薄田里“刨食”的。
父亲的父亲早在父亲两岁的时候都被横行西北的马家军裹肋失去音信。奶奶,一个刚过30的小脚女人,带着两个姑姑和年仅两岁的父亲,顶着乡村黑恶势力的多方打压,艰难地在脚下那块难以立锥的地上煎熬。
父亲说,好地都让别人占了,剩下不好浇水的、盐碱多的地奶奶才能种。为了解决盐碱问题,他们用手推车一车一车地把地里渗出来的碱土往外推。这是一种什么场景呢?这是一个嗷嗷待哺的两三岁的娃娃坐在白刮刮的盐碱地上,一个小脚女人,另外两个4岁和6岁的丫头做帮手,那辆沉重的手推车在奶奶手里“吱吜吱吜”地行走,像是大地痛哭的声音。
父亲说浇水是点香的,不管地里有没有水,只看点着的香火烧了多少。只要香火烧完了,你的水也就浇完了。不好浇水的地进不去水,那些掌管水利的土豪还故意把香火点在迎风处,可惜已经出苗的土地,只是水口边上进了一点点水,香就烧完了,眼看着一地的庄稼被旱死了。
望着地日子过不下去,奶奶只好带着3个幼小的孩子跋涉数百公里到他乡靠为人织布、父亲给别人放羊、姑姑给别人当童养媳才勉强活下命来。
父亲回忆的草稿,每每在这样的地方都能看到有泪水的痕迹。我每每读到这些地方,也忍不住地泪往外涌。
不难理解,父亲为什么那么珍重土地,为什么身体力行教育我们也要爱惜每一寸土地。
三
解放后分到手的土地,很快呼应政府的号召加入互助组、进入初级社、高级社,汇集到人民公社的大洪流里了。到手的土地还没捂热,就成了集体的,父亲就把对土地满腔热忱的爱转移到热爱集体、为集体服务奉献上了。土地是党和毛主席给的,他相信党,也相信集体,他积极参加土地改革,也积极参加从互助组到人民公社的集体活动。他当农会的干部,又被培养当初级社、高级社的会计,当生产大队的会计、大队长。他天天殚精竭虑的是怎样把集体的土地种植好,让社员生活得好。可是,他的愿望屡屡落空。虽然生活还过得下去,但贫穷,直到他改革开放前回到村里当队长,也没解决得了。他并不知道,不是他这个乡村干部没本事,也不是广大农民不出力,而是国家对农民、农村和农业的政策不对路;而且,多少年来,国家正是利用乡村与城市的“剪刀差”,支撑着城市建设和国家发展。
1980年代乡下实行联产承包,真正把土地交到农民手里的时候,父亲已经50出头了。直到这时,父亲才真正拿到土地,真正感觉到土地主人的滋味。
从此,父亲在按乡村人口承包的十几亩土地上开始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奶奶早已逝世,她终了也没看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她临终闭没闭眼我没看到,但依人们讲的传说,她肯定闭不上眼:土地是一个原因,爷爷最终没有下落也是一个原因。
陪伴父亲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上种植收获的除了母亲,我们姊妹兄弟中,只有大妹二妹。我早就招工参加工作走出那片盐碱地了,小妹小弟都还小,只有大妹二妹,20左右的年龄,中学毕业再没上学,就成了父亲土地里的最好助手。
应当承认,父亲农民思想里保存着“重男轻女”观念。两个妹妹一次没有考上中专大学,父亲就再没督促复读,使她们失去了再努力的机会。加之她们当时年幼,对于上学也没那么迫切的愿望。再加上父亲母亲在一大片土地上实在没有帮手。各种原由,成了两个聪明好学妹妹一生的遗憾。她们把可能更好的前途“牺牲”在父亲的土地上了,这一点,成了父亲老年后的一块心病,也成了俩个妹妹在父亲逝世后上坟总要“控诉”的内容。
我作为家里顶门立柱的儿子,在父母亲日夜操劳土地的时候,正在城市的工作岗位上“养尊处优”――虽然那些年我也在自己的工作中努力拼博并从工人岗位走进政治机关,但与天天与土地打交道出力流汗的父母妹妹相比,还是非常享福的。我对父亲下在土地上的功夫,只能靠每年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