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陈桥镇
作者:牙阖时间:2025-04-15 18:58:29热度:0
导读:2013年旧历的2月,忽然有了想法,想去隔河的陈桥镇走走,那是北宋始皇帝赵匡胤的发家处,在这垄中小麦青青,陌上柳色泛绿龙抬头的日子里,说不定还能沾些吉祥呢!从钢筋水泥的笼子里钻出,游走在尾气熏天的立交
2013年旧历的2月,忽然有了想法,想去隔河的陈桥镇走走,那是北宋始皇帝赵匡胤的发家处,在这垄中小麦青青,陌上柳色泛绿龙抬头的日子里,说不定还能沾些吉祥呢!
从钢筋水泥的笼子里钻出,游走在尾气熏天的立交桥快速路上,红灯绿灯地转来转去了约莫半个钟头后,终于来到了黄河边。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是浪漫家李太白的感受,但是只是属于他的那个时代。眼前的黄河,多少年来,已经成为了一个阳痿亏虚的病人,软绵绵喘着气日夜躺在散落的黄沙土地中,像是一条死鱼,哪还有什么豪壮可言?
河的这边是省会大都市,隔岸是另一个农村县域的乡野,心想可以大快朵颐几口那里的新鲜空气,可是离河岸大远了还觉得是在城市里穿梭,奇怪了半天,同行的人才提示:人家这边早已经规划为某某新区了,目标是省会北边的桥头堡、夜明珠、后花园等定位,不会是什么灰头土脸的乡间野外了!我听后醍醐灌顶,痛心疾首,怎么这么糊涂啊我,现在是社会主义新农村时代了,还沉浸在陶渊明的老梦里,笨死!
离开了所谓的桥头堡后,我们的方向转东,四周倒是田野一片,春色荡漾。我问同行,这不是周武王时的牧野战场吗,我好像听到了商周交锋的杀伐之声啊。同行笑而不言,以表示对痴愚之人的回应。明知道是这样,继续装疯卖傻过去,难得平时箍在头上的各种束缚在这里得到一松。
一路向东都是平滑滑的柏油路,机动车辆不很多,跑起来如鱼得水、爽心悦目,但是不时碰到的摄像头总是让人胆战心惊。路边挖有一米深浅的排水沟,沟沿上栽着两排树:临路的为垂柳,挨田的是白杨。柳絮飘烟,杨枝散花,如茵的麦田,和煦的春风,不由得令人心旌摇荡,魂酥魄醉。此时,在那青草吐嫩的沟沿上,杨柳下,有两个老者,赶着一群白羊,如拂地的云朵一样,闲散地悠游着,人羊草天地浑然一体。我们的速度不由得为此减慢,觉得古时候的某些境况,在千万年后的今天,并没有决绝。此处没有南山,却不是也很悠然吗?眼前不是江南岸,不也被春风染绿了吗?
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是继续前行,还是拐弯转向,就去问路。路边有几座简易棚,分别坐着卖水果的和打烧饼的商贩。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不禁就浮出了水浒上的某些场景,比如说在去东京城的路上,或者是去流放充军的路上,不是经常会在这种荒郊野外,散落着这样的酒家和野店吗?同行者也许同样是被唤醒了某种回忆,非要停下吃个烧饼不可。来到摊前,见那摆摊子的汉子长的满面红光,肥头大耳,目如铃铛,声如洪钟,如果站起来有了那么一种身高,端的就是那倒拔垂柳的鲁提辖了。这样想着,一边就买了烧饼嚼着,一边和这厮会起话来,咋感觉是真正去过了大宋时代一回。
带着烧饼味的遗香,继续前行,来到一处三岔路口。正在不知所以,忽然见大树隐蔽处的一个路牌,指示的正是陈桥镇方向。依箭头所指望去,需经过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这里已经远离城市,所以充满乡野风味:临街房皆三层以下,各色货物俱中低端用品,各种口音都是本地方言。在这样的街道上缓缓地前行着,心里同时想着:如果没有讨厌的机动车,如果没有花花绿绿的有毒塑料品,如果没有小青年染得火红的头发,这里不就是宋时期的一个寻常村镇吗?可是这种想法刚一跑出,就扬起拳头猛砸了自家的后脑勺一下,怎么又成为那絮絮叨叨的九斤老太了?
到了到了,到了陈桥了,同行者激动的叫声刺耳欲聋。一个庄严的石牌坊立在前方,“陈桥镇”三个魏碑体大字书写正中间。我们就像见到了久违了的、悠然起敬的图腾那样,下来缓缓地向它走去,对那三个魏碑体一遍遍地阅读和敬仰,就像是朝圣者到了麦加,佛教徒见了佛祖,虔诚的模样只差没有跪下。端详之后,觉得美中不足的是这牌坊为近期修造,没有陈旧古风的韵,反而还有一些牛皮癣贴在上边,让人极端地牙疼。
假牌坊背后,是一条街道,自然就是我们寻访的陈桥镇了。放眼望去,长度不足千米,南北向,尽头处是黄河大堤。我们当然要步行徜徉,准备沉浸于悠然思古之中。脚下的路是水泥地面,不平,一些地方的粗沙粒还毛在表面,与鞋底产生了吃吃的摩擦声;两边的排水沟正在清污,几个庄稼汉子,一边抽烟胡聊,一边懒散地干活,乌黑腥臭的淤泥被翻捞上地面,熏的门店主人都掩鼻背面,我们的悠然思古,被加上了别一样的味道。一处历史遗存,最吸引眼球的应该是其建筑,这街边的建筑,皆在三层上下,俗阔不一,但是不管雅俗,向街这面,都仿古造型和颜色,就是那种明清时代的模样,青砖灰瓦的颜色,只是门窗是现代的玻璃材质。不过稍微往后边看去,即见到了红砖水泥的内核,山寨版的陈桥镇暴露无疑。店内的用品仔细看了,都是原住居民的日常生活或农商生产用品,诸如拖把扫帚,锅碗瓢盆,服装日化等,类似朱仙镇的年画景德镇的瓷器等文化遗传绝无仅有。镇上的人不多,都是本地居民们来来往往和聊天晒太阳,外来人员绝对没有,在人们浑朴低调的言行装扮上透露出的是现代文明还没有浸透的真实。
不足五分钟的时间,就穿越了整个街道,登上了南头的黄河大堤,黄河太不温顺,所以黄河大堤都是两道,这里是二堤。堤南是一片庄稼地,再往南,是黄河一堤,一堤外才是黄河。非常努力地看,也只是一片黄色的模糊。回首再看陈桥,居高临下,尽收眼底。除了刚刚走过的主街道,其它地方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至时下的建筑,说白了,就是这平原地区凡俗建筑和村庄布局的写真,如果不是真真的有赵皇帝在这里表演过故事,在它身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同来。堤上长满树木荒草,难见人影。想当年就在这脚下处,北边是人声鼎沸的万人大镇,南边是熙熙攘攘的巨型码头,不愧为京都汴京通往邢州乃至幽燕的咽喉要地,年年月月,一日到晚,商贾行旅,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川流不息,那景象是何等地繁华气派。同行的理科人问我这文科人今天何以寂落至此?我说一个是因为黄河,一个是因为交通。黄河长期泛滥成灾,肆无忌惮,不但把开封城淹埋得没有了活力,也疏远了依靠它而繁盛的陈桥镇;现代社会的桥梁技术不同凡响,在陈桥的东侧,早已架起了开封黄河大桥,各级色人等,行差商旅都从那桥上平稳驰过,谁还会去幽幽的黄河水上上下码头渡河?没有了人口流动,此地岂不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