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医生
作者:殰殈时间:2025-04-15 11:41:45热度:0
导读:小的时候,着实不明白赤脚医生是咋回事。医生就医生,为何前面还要加个“赤脚”二字。莫非医生们都姓“赤脚”?显然不是的。医生是做什么的,我是晓得的,打针、防育、发打肚子蛔虫的宝塔糖等等。两三岁起,我的耳朵
小的时候,着实不明白赤脚医生是咋回事。医生就医生,为何前面还要加个“赤脚”二字。莫非医生们都姓“赤脚”?显然不是的。
医生是做什么的,我是晓得的,打针、防育、发打肚子蛔虫的宝塔糖等等。两三岁起,我的耳朵边一年四季红肿、发炎,伴着发烧、疼痛,开始频繁找赤脚医生看病,打针是常有的事。三岁时候的疼,记忆已经很深地烙了下来,如今想起还是会隐隐的疼。
母校学校第一次组织脑膜炎防育,免费的,春寒的天,每个学生脱了棉衣,还得脱掉一直袖子,露出胳膊。打针的有男有女,说是从县上、乡里临时聚集起来的赤脚医生。
给我打针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很胖,脑袋上不长头发,穿着肥大的白大褂,还戴着口罩,把嘴捂得严严的。她一点都不给情面——我姆妈是学校老师呢,快点,把胳膊伸直段咯。于是,我握紧拳头。她给我擦碘酒,消毒。接着从白布包着拿出消毒过的针头用夹子拧上针管。然后听见那个小圆瓷石划破那个小玻璃瓶的声音,针管吸进小玻璃瓶子装着的红色液体,“捏这么紧做什么,放松!”冰冷的声音。本来,打针于我是常事,打育苗针和打屁股上的针有不相同,加上先前的同学哭得哭,喊的喊,令我的寒颤更厉害了,我不禁闭紧双眼。我听得见她在我的右胳膊臂上画着“井”字,绣花的细针,晃亮晃亮的,尖得很。她将红色药水点在“井”字上,这就完了。我观察过,那针管里的红色液体,要点十好几个同学的胳膊。
三天之后,有好多同学“井”字哪里都发了炎,咨询结果是,发了炎的,流了脓的,说明育苗起了作用。我的“井”字就红肿了几天,痒了母亲不准我去捞它。多年以后,学生们胳膊上的“井”字,大小、深浅不一地都留下了疤痕。有的“井”字还赫然清晰。我的疤痕很浅,黄豆那么大白溜溜一小块。还好,今年四十已过,不曾得过脑炎。
母亲每年总要给我和弟弟打一次虫。宝塔糖,打回肠的,甜得很,我却吃不进去,只能在母亲不眨眼的监管下闭着眼睛加速嚼宝塔糖的速度,往往还没嚼乱,和着冷水吞进去。三天不能沾油荤,否则,蛔虫打不下来。那时候想吃肉还得凭借计划呢,母亲择父亲不在家的日子给我们宝塔糖吃。弟弟第二日清晨就喊肚子疼,光屁股找个毛地就拉起大便,疴出来的大便,尽是蛔虫,乳白色的,又粗又长,还在蠕动,恶心得很。怪事得很,我的肚子几年都不疼一回,即便疼,也不见两条蛔虫拉出来。父亲说我比弟弟讲卫生。妹妹比较幸运,打虫用的肠虫清,蛔虫粉碎之后随大便一起出来,心理上舒坦些。
我的村里有过四个赤脚医生。当然,是以本人的印象为蓝本的。之前,之后或许有过,不曾知晓,也就无法统计了。
克振是官方的赤脚医生,在乡医院挂上号的,按照现今的说法,就是取得医生资格证的意思。克振的面相很特别,是不是中风留下的后遗症——他的左脸还是右脸僵硬得很,嘴角朝一旁使劲地歪着,说起话来自然不如常人般顺畅。这样的面目让那些得了小病的娃儿们更怕他。每每娃儿们混帐,不听劝地哭闹,大人们一说起:“再哭,再讨嫌,喊克振来……”娃儿们保证立马屏住哭声,左光右顾地,看克振是不是真的背着个药箱来了。
克振的药箱可是很标准的。棕黄色的皮子,四方体的,朝外的一面醒目地印着红色“+”字,红十字还用白色的圈包围起来,就是电影里野战医疗战士背的那种药箱。长相不怎样的克振,背起那个药箱顿然觉着神气起来,也没人敢私下指点什么,取的媳妇是村花,隔壁村书记的女儿,两个辫子粗又长。
后来克振到县医院进修过,医术肯定是长进了不少。我离开双林村后,爷爷还在他家输过液,据说,找他看病的乡亲不少,附近村里的乡亲都找他看病,不种田、不搞养殖,也盖起了楼房,用上了现代化电器和液化气、太阳能,是村里的富裕人家。
母亲叫我喊“矩伯”为矩嗲嗲(爷爷)的意思。“矩伯”是村里人那么叫他的,是不是姓李,还是姓潘?好像是婶娘老潘娘家队上的,那个队,只有两个姓,姓李和姓潘。
矩嗲嗲没少给我看过病。就是我的耳前漏管。矩嗲嗲是祖传中医,不屑县医院挂号,长年背着个铁铲出远门采草药,捉蜈蚣。很长的铁杆,铲子也不是劳作用的铲子,盾形的,白晃晃的。
长着N条腿的蜈蚣就是在矩嗲嗲的家里认得的。第一次看到那东西,把我的冷汗都吓出来了。一条条的蜈蚣被穿在竹签上,摊在竹帘子上晾晒。那细细的腿还在不停的动,我生怕它们挣脱竹签,爬过来咬我。矩嗲嗲瞧我那怯样儿,说:“菊丫头莫怕哦,它们没劲了,饿了好多天,就剩一口气了……”蜈蚣是用来治我耳朵漏管的药引子的,我当然怕。
矩嗲嗲特质的膏药很有名气,治风湿和腰疼的。还有治疯狗咬的特效药,也是中药制成的。
矩嗲嗲给我的膏药不是平常的黑色的,是红膏药,还配有红色的消炎粉。蜈蚣引子没发病只能用一次。后来,我擅自省了那一步,我实在是怕得很。
矩嗲嗲从来不蒙我,他对父亲说,我的病,中医是诊不好的,要开刀,不过,那地方血管多,神经错综复杂,开刀怕是有一定的危险。父亲胆怯起来,直到我出嫁,开刀的事都没落定。结婚这么多年,我反而成了自己的医生,晓得怎么对付那个顽疾了。
传枝后来做了父亲战友的填房。当时传枝是乡里有名的美人,又在村医疗站呆着,管计划生育那块。我们小孩子不懂事,就晓得传枝那里有白色的气球可以捡。那哪是气球,是医疗站妇检、流产、结扎时用的避孕套。我记得我当时也去捡过,也学着别家孩子吹气球,母亲发现了,揪着我的头发就开始打骂。后来隐约知晓,那东西,是不能拿在手上玩的,特别是女娃娃家。
传枝成了大龄青年才和父亲的战友结婚,结婚的那天很大的排场,新娘子可漂亮了。父亲喝了喜酒,母亲不准父亲留在那里闹凑热闹,恶狠狠地扯着父亲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发现父亲惧怕母亲,乖乖听母亲的话,抱着妹妹回家了。以前母亲也经常发脾气,父亲脸一拉,母亲就不出声了。
元珍算是最后一个赤脚医生。她读高中没考上大学,矩伯不肯呆在村医疗部,传枝又出嫁了,克振得找个打针、抓药的人,也就是现在说的护士。后来医疗系统有了严格的系统管理,医生、护士都要持证出诊,元珍本来就不乐意给人打针,自己开了个私人幼儿园。那都是我离开老家之后的事情了。
成了年,读了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