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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距今约600万年到100万年间的新生带中新世末至更新世,山西省的榆社县,是一个河流纵横、湖网交错、植物繁盛的水乡泽国,境内栖息着大量的鱼类、陆龟、各种象类以及剑齿虎、三趾马、大唇犀、长颈鹿、巨驼、羚
在距今约600万年到100万年间的新生带中新世末至更新世,山西省的榆社县,是一个河流纵横、湖网交错、植物繁盛的水乡泽国,境内栖息着大量的鱼类、陆龟、各种象类以及剑齿虎、三趾马、大唇犀、长颈鹿、巨驼、羚羊等,这些上古生物或在水肥草美的沼泽中悠闲地散步,静静地啃食着青草的芬芳,或雄宏威猛地傲视群雄,闪电般扑向它们的猎物,撕破对方的喉咙。这些或凶猛或温驯的生命一定没有意识到死亡是它们共同的宿命吧?其实它们应该是没有意识的,它们就那样简单而直观地为活着而活着,它们完全不必考虑活着的意义或死去的价值。
这些动物的生命结束之后,没有人会收敛它们的尸体并厚葬它们,它们自然而然地被水冲入河湖之中,很快就被泥沙埋了起来。它们的肌肉一层层地腐烂,直至丝毫不剩,而坚硬部分如骨骼、牙齿等则慢慢地被岩石中的矿物质填充替代,从而形成了化石。
榆社化石是远古河湖沉积的产物,每一件都在向我们传送着史前生命的信息。
这是一尊两只头向相反、躯体相叠的大唇犀化石,若非解说,我们一定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双头怪物。究竟是怎样的情形才把它们如此亲密接触的瞬间定格为永恒的?也许它们只是两只毫不相干的大唇犀,它们的死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而它们的相遇和相叠仅仅是河水与它们开的一个小小玩笑,出人意料的是这玩笑竟让它们成为大自然与生命结合的经典之作。只是从它们昂首奋踢的姿势来看,它们应该是在动态中被定格的,它们或许正在从不同的方向奔向相反的目标,或许在为争夺领地而拼死过招,或许它们根本就是一对情侣,正在耳鬓厮磨、传情达意,只是它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它们擦肩而过的瞬间,灭顶之灾突兀而至,从而让它们定格为永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与“大唇犀骨架”相媲美的化石是“剑齿虎与鬣狗头骨”化石,它的不可分离在于剑齿虎匕首状的犬齿牢牢地插在鬣狗眼眶后的额部,这足可以证明鬣狗是剑齿虎的猎物。然而,就在剑齿虎准备或正在饱食的时候,他也遭到了和鬣狗一样的命运,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一只神奇的手,在操纵着一切,在剑齿虎将它尖利的牙齿插入鬣狗头骨的深处嗜血的同时也凝固了它自己血液的流淌,只是,这只无形而善施魔法的手会是什么呢?是陨石或彗星碰撞?还是地壳的运动?是气候急速而巨幅的改变?还是火山喷发或者海啸?对于人类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不解之迷,所有的科学和非科学都只是猜测和臆断。比起这些史前生命,人类的想像很丰富,但人类的记忆却太短也太苍白。剑齿虎是一种早已灭绝的大型猫科动物,今天的我们不可能再看到它并直观地去研究它,我们对它的了解,微弱到仅仅知道它生存的时代正是象类动物繁盛的时期,但我相信,它的记忆早已储存在这些化石里了,只是我们尚未读懂而已。
今天,我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些史前生命不甘消失的念头被深埋以后,在经历了慢长的时空转换之后,它们长久保持着的姿势和它们永恒的梦幻被愚昧一一肢解,一种比它们的体温更甚的冰凉漫过它们石化的身体,疼痛以前所未有的态势穿越几百万年的时光向四周辐射开来,大唇犀和剑齿虎、鬣狗其实是幸运的,它们被完整地原样保存了下来,但更多的的黝黑粗砺,色泽深沉被老百姓叫做“龙骨”的化石,仅仅被当做安神止血的药而被轻易地碾为粉末。
上个世纪初年,“龙骨”被潭村一个名叫乔六福的药商以微薄的利润贩往上海的药行,对“龙骨”的挖掘成为老百姓换取零花钱的最简便也是最好的途径。1918年初冬的一天,一位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人,在上海的一家药行偶然发现了即将被捶为粉末的角状化石,他口中连呼“上帝”一头扑向了那枚“龙骨”,想来他的惊喜一定比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更甚罢,仅仅半个月的时间,这个名叫安德森的人就以传教士的身份跋山涉水奔向太行山区的浊漳河畔,原来榆社果真是遍地“龙骨”,短短二十天的搜寻就让安德森惊喜若狂,当他满载而归的时候,自然还揣着十二分的不舍。
在安德森之后,又有法国人德日进、美国人弗里克、瑞典人常新富(中国名)等众多的外籍古生物学家相继涌入榆社,雇佣专人大肆搜集化石,他们的活动,直接引发了榆社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龙骨挖掘热,其持续时间长达十年之久。那些被时光孕育出来的精美绝伦的化石,在老百姓的贫穷和愚昧里,在掠夺者的疯狂里,被剥去层层的包裹,在一个最不宜裸露的时刻形体毕现,一丝不挂地横呈在旷野里,然后被一双双粗糙而愚昧的手送与那些垂涎欲滴的寻宝者,换回一些可怜巴巴的铜板。当那些绿色的植被,那些厚厚的黄土,还有那些夹于其中的沙石,一一被刨开,当那扇神秘的门赫然洞开的时候,“龙骨”以它的沉默抵抗着人类的贪婪与掠夺,我相信它们一定有一些呼唤或者呐喊,等待着人们去倾听和应答,只是人们不能够参透和领悟,我也相信它们一定有一些疼痛和一些眼泪,期望着人们去抚摸和擦拭,只是人们不能够用心去感受和体会。这些“龙骨”被迫背井离乡、哭泣着一路飘洋过海而去,它们寄居在陌生的异国他乡,那些华丽的展厅,日日映衬着它们的落寞与无奈。时至今日,在美国纽约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尚藏有榆社500余件化石,这是榆社人的疼痛,也是中国人的疼痛。
值得庆幸的是,在榆社化石大量外流的同时,北疆博物院也断断续续地收藏了近2000件榆社化石,并使它们成为今天天津自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而留在榆社境内的化石只是被挖掘出来的极少部分。1961年,国务院将榆社全境列为古脊椎动物化石保护区,1983年,我国唯一的县级化石博物馆——榆社古脊椎动物化石博物馆正式落成并开馆,馆内陈列了剑齿象、剑齿虎、大唇犀、三趾马等古脊椎动物化石100多种300多件,“大唇犀骨架”和“剑齿虎与鬣狗头骨”化石即为该馆之藏品。
榆社博物馆落成后,国内国外许多知名的考古学家纷至沓来,他们先后对榆社化石进行了详细考察和探究,并把榆社盆地列为地球新第三纪标准剖面,以此作为今后全世界研究古气候、古生物、地层的标准参照。这些考古学家进一步证实榆社古生物化石填补了长期以来世界地质史上存在的真空时段,具有“承上启下性”、“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
榆社,这个遍地“龙骨”的地方,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史前生命信息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