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几棵树

我正在午休，父亲从乡下打来电话说：“塘边的大叶柳都被风刮倒了，有一棵还砸坏了厨房的屋顶。”我愣住了。不是因为刮得风太大，而是因为大叶柳倒伏得让人心疼。
刮大风的事，我是知道的。昨天是星期日，大风来临的时候，大约是三四点钟左右，我和家人都呆在房子里。但即使这样，那风雨撞击窗户的声音，依然是惊心动魄。网上说，6月14日，安徽多个地区遭遇大风袭击，部分地区出现冰雹。已经造成十多人死亡，100多万人口受灾。可见，此次灾害之严重。但是，我还是没有想到，我的老家也会刮这么大的风，还把塘边的大叶柳都刮倒了。没有伤及人畜，是万幸。但是，大叶柳都倒伏了，还是十分的可惜。
就在刮这场大风的前一天，我们兄弟携妻儿回了趟老家。院子里的桃子成熟了，又大又甜。猪圈旁的栀子花盛开着，弟妹满心欢喜地采摘着带回城里。孩子要爷爷给他捞荷叶。母亲蹲在塘边的条石上，忙着剖鸡鸭，清洗它们的内脏，好让我们带回城里吃。我倚着塘边一棵粗壮的大叶柳树，用相机拍摄池塘里团团的荷叶，嬉戏的鸭子。之后，我又邀请年迈的奶奶，辛劳的父母，以及青春的我们，还有调皮的孩子，相继站在高大浓密的大叶柳树下留影。我深爱着这些塘边的大叶柳树，它们不光在我家的厨房屋后，站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还给我的人生增添了希望和色彩。
春天，我细数它们身体上的新芽；夏天，我在它们的呵护下，纳凉；秋天，我在树下等待他们送给我的斑斓标本；冬天，我仰着头，看它们满头的雪花。我绕着它们的膝，转圈圈；我攀着它们的身子，掏鸟蛋；连我家的牛，也挨着它们蹭痒痒。那小猫小狗，更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园。在这里，我听到了鸟的鸣唱；在这里，我看到了光影的转换；在这里，我体会到了生命的蓬勃和荣枯的规律。树木，是村庄的衣裳，是村庄的灵魂。村庄，离开了树木，也就不能成其为村庄了。我爱村庄，不光因为村庄里有我的家和家里的亲人，还因为村庄里有我喜爱的树木。这其中，大叶柳，是故乡人普遍喜爱在家前屋后种植的树种。
可如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据安徽气象台报告，当天，天长市最大风力达到了11级。），却将我喜爱的大叶柳刮倒了。我能够想象得出，这些大叶柳们在施虐的大风面前，顽强搏斗的感人场面。他们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住了大风对老家房屋的摧残，保护了房屋中的人畜。生命，有长有短，意义也不同。生命的价值，不在时间的长短，而在于对人类的贡献。毛主席说：“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这些大叶柳们倒下的那刻，完成了人生之绚烂。让我们生者感叹并怀念着。
“有人来收，一百块钱一棵，我没有卖。这么大的树，就值一百块钱吗？”父亲接着说。卖吧！不卖又能怎样？我说。因为以它们庞大的身躯，即使倒下了也是一座山。没有专业工具和人手，父亲是挪动不了它们的。这样，一则房屋修葺无法施工，二则倒在路上，影响人们和车辆行走。而且更为重要的事，这些大叶柳树在倒下的那刻，生命价值已经熠熠生辉，灵魂已经破蛹化蝶了，不须再用金钱来衡量。
致敬，向这些无私而勇敢的大叶柳树们！

2009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