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石头

这个冬天，我运动的时候很多，但打乒乓球的时候却很少，我都快忘了自己中学还是国球高手了。最近几个同事喜欢打，有时候就叫上我，慢慢我找到了些过去打球的感觉。如今我独坐一隅，那乒乓还跳来跳去，而且越来越模糊，渐渐幻化成一个人的模样，我知道，那是我的兄弟——石头。
石头姓石，和我是大学同学，还是老乡。他是个小个子，白净的面皮，可惜有些斑点，黄黄的头发，习惯梳个中分，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架在鼻梁上，一身衣服总是很干净，老是一副笑脸。
石头的乒乓打球打得一流，据说在他们县城也是挂了名号的。正因为这一点，我这个乒乓爱好者慢慢和他走到了一起。看他打球是种享受，不大的眼睛瞪得滚圆，小小的个头左右腾挪。和他打球就是很大的考验了，我是过不了几招就会败下阵来的。因为乒乓打的好的缘故，石头结识了很多朋友，男的女的一大堆。开始大家在一起切磋的时候都是男女生各一边，到后来就变做成双成对的了。只有我和石头两个还是形单影只，我当时踢足球成瘾，倒没什么感觉，可石头看着别人出入成双，心里多少有些羡慕。于是春心萌动的他也准备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了。
跳舞去!要认识女生我们商量后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周末的舞会。当你绅士般揽住一个可爱的女孩，在或绵密或欢快的节奏中和她随音乐旋转，那会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石头结交女孩子却没有玩乒乓那么出色，经过了无数个夜晚，也没见他的寻爱计划有什么进展，想来也可以理解，女生们都喜欢高大英俊幽默多金的男孩，象石头这样的是不太受欢迎的。看来只有另辟幽径了。那就是集中注意力于一个目标。很快就找到了她——一个很美丽的外系女生。可是石头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学生不象现在可以拦住别人就说:交个朋友，OK?加之石头生性腼腆，我们只能一天象跟屁虫一样默默注视着她。她上图书馆，我们就去看书，她去打饭，我们就赶快准备饭盒。终于有一天我们感觉长此以往，人将不人了，于是石头写了封信趁她独行的时候交给了她。归来后石头失魂落魄一般，等待着回复。这段单相思已终于走到了尽头。可是取而代之的不是花前月下的牵手，而是石头刻骨铭心的伤口。
苦闷，性苦闷，这是每个成长中的男性都无法回避的事实。于是石头把视角移向了校外。我和他去城里的舞厅，那里有各式各样的女人，当她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扭动着或肥硕或干瘪的身体时，怀春的男孩心里有着莫名的躁动。然而当回到阳光中，肠胃里翻江倒海，胸膛中空空洞洞，只有麻木的痛。
游戏没有结束，还在继续升级。
我们都去了市里一家夜总会打工。对于学生来说，那种环境真是新奇而刺激。很快石头又喜欢上了一位舞女(我也不知道怎么叫合适，就是陪客人吃饭跳舞)，可是这个女的有男朋友，大概是职业病犯了吧，她把石头的好感统统收下，还用欢场手段把石头搞的神魂颠倒。后来他男朋友来了，石头的美梦也就做到头了。有诗为证: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石头是知道此中道理的，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慢慢淡忘了那个女人，甚至渐渐地对谈情说爱失去了兴趣。我不知道这对石头究竟是好呢还是坏。
从爱的迷途中走出来的石头又找到了自己的路。他一边练习乒乓，一边找家教做，还抽空学习散打。我也继续踢我的球，我们之间来往比以前少了很多。
说起石头练散打，我没怎么看他表演过。我就知道石头的韧带很好，可以下腰，身体嘛还算结实。没想到一次打架还让他出了名。那是周末的一次舞会。我和石头都去了，进去后就各玩各的了，过了一会，石头来找我说有个校外的家伙惹着了他，我当时还在叫他不要打架，因为那时侯学校刚刚在搞什么校风整顿。听了我的话石头掉头就走了，我也没太在意。结果没想到一会时间舞会里乱做一团，等我冲过去时，就看见有人一阵风似的朝着校门方向跑，再去找石头时，他已经不知所踪，很晚了也没有归寝。我想他这下惨了，怕不是要成批斗典型。等第二天上第一节课，石头却又出现在教室里，美学老师上课前就点名表扬了石头。原来有个社会上的混混进来欺负女生，石头是打抱不平才动的手。在张大了嘴惊讶的同时我看看石头的眼睛，我知道他在怪我昨晚的不义气。自此以后我们之间总是有一层隔膜。
很快就大三实习了，我以为不用功的缘故毕不了业，还得再上一年，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我对那个不让我及格的老师真是恨之入骨，我有时候控制不住真想去把他给砍了。那天晚上，石头把我拉到操场的角落，变戏法的拿出了几瓶酒，几袋菜，我什么也不想吃，胸中只有怨气怒火。石头也没有说什么，一个劲的喝酒。月光投射在我们身上，伴着凉凉的风，五月的月城真是美得纯粹。我真想抱着石头痛哭一场，最终还是忍住了，拿过酒，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眼泪却不争气的合着酒沫往下掉落。石头背过脸去，好一会才转过来，蒙胧中我看见他眼角的晶莹，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哽咽了。那一夜，我们坐了很久……
后来，我休学了半年，竟然失去了和石头的联络，多次寻觅无果。但我知道，在我打乒乓的时候，会有一个白净的小个子笑着从台子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