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爱

我想说我用“爱”这个字眼字眼是错的，但却找不到其他什么的字可以代替，因为那确实是爱，一种我们未能理解的爱。
我的爷爷在他的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八，可他没有享受到老幺的好处，一直都没有上学的机会。爷爷性格儒弱，憨厚老实，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我奶奶也是排行第八，但奶奶读过几年书，听爸爸说奶奶年轻的时候还教过书，算得上当时的文化人，奶奶的知识水平到现在也不逊色，能口算两位数乘两位数。奶奶性格要强，处事严格，稳操家里的决策权、财政权，用现今流行的“女强人”一词形容她也不为过。奶奶是整个乡知名的女当家。
也许是天意让爷爷娶了奶奶，一个能弥补他不足的妻子，但爷爷奶奶毕竟是有距离的，而且还很大。这距离产生的不是美，而成了战争的温床，他们性格里都有一种定要争个究竟的脾气，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各执一端争执不下。爷爷奶奶的儿女都不在身边，做孙女的也不好劝架，眼看着他们吵。有时即使不争吵，奶奶也习惯大声地对爷爷说话，那种气势也像是吵架。
那天，他们又为一点小事较劲，夹在中间的我实在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大家有话怎么不能好好说，非得要像仇人见面那样。奶奶说：“他听不见，不说大声点怎么行？给他说清楚了，省得他天天问。”奶奶说的这句是气话，但却有一层深意。爷爷的听力一向不好，我们正常的说话声音听不清楚，可我们却未曾想到要提高自己的说话声，好让爷爷听清楚。有时我们孩子讲到开心的事在笑，爷爷就会笑眯眯地问我们笑什么，我们只顾继续开玩笑，没有特意“告诉”他，他只好看着我们笑而笑。如果奶奶出现在这种场合，她就会给爷爷转达，用的依然是他们发号司令的方式。
爷爷奶奶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听着他们之间罗列对方的不足，强烈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时，感受到的不是他们之间的敌意，而是彼此对彼此观察入微的提醒或建议，嘴上都说不关事，事后却一一照做。
有一次奶奶滑倒摔伤了膝盖，痛得不能走动，一家人都在忙着给奶奶处理伤口，问疼问痛的。爷爷看到了什么也没说，拿起锄头就出去了，到晚上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大捆的树根草藤的，叫我们孩子拿去煮水给奶奶洗伤口，他拿另一部分的草药舂成浆，吩咐奶奶睡觉的时候敷上。奶奶当时说什么也不肯用爷爷的药，怎么劝也不肯敷，一直到半夜，奶奶痛得难以入睡，她只好忍痛起床，把爷爷的药敷上，第二天起来竟吃到奶奶煮的早餐。奶奶说：“要不是怕你们早上起来没早餐吃，我才不用那些药。”爷爷听了没说什么，照样拿着锄头又出去了。
爷爷一年到头很少走亲戚，除了生日去姑姑家玩几天。去的时候说好住三天的，到了第四天才回来时，奶奶就说“地里的香蕉还要人管的”。爷爷少出门，倒喜欢收集新闻，回头一一讲给人听。有时候讲到奶奶也知道的新鲜事时，他们两个就聊起来，有些奶奶不知道的，而爷爷又说得很起劲的，奶奶就一言不发，这暗示交流的时间过去了。若是奶奶探亲逾期不归时，爷爷每出门回来一次都要问一次，生怕错过消息似的。
爸爸妈妈一直想着，把他们俩分开了省得见面就吵。去年爸爸在珠海建了楼房，提议接奶奶去那里收租金的，奶奶很高兴地答应了，可是只住了半年，就说受不了那里的热天气，坚持要回家，爸爸没办法，只好把奶奶送回来。第二年再叫奶奶去，她说自己不会说普通话，帮不上忙，不去。村里的人也都说奶奶有福不去享，在家自讨苦吃。这个中的原因奶奶怎可明说呢。
渐渐的开始懂得爷爷奶奶之间的秘密，温热的爱燃烧在心底，而表面就是争吵。爱的方式很多，温婉体贴的当然最好，但爷爷奶奶选择这种方式，并坚持用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