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口肆意

过去常见到双方吵架者，骂对手满嘴喷粪。这个动词喷字有很强的冲击感，人会看到对方真得从嘴里喷出肆意的唾沫星子，像一粒粒弹头飞向对方。如今网上也多用这个喷字来形象比喻对手满嘴乱喷的样子，看不见人，人已经鲜活在眼前。有时会听到一个人对另一人说，“刚才我被领导喷了一通。”此时那个领导的样子一下子飞入眼前。
过去在朗诵界最有名的殷之光，在朗诵到最激情的时候，也是满嘴喷射出唾沫星子，那时的前排看客都能感受到。我也常能遇到这样一些人，在说话时就从嘴里喷出唾沫星子，就能体会到如子弹飞喷的感受。过去我有一个同事，一个在东北插队的老插，一说起话来，满嘴都是白色唾液。每当这时我就离开一点距离，生怕喷到我脸上。老插好像有一肚子不满，都不想停下咽一口唾沫，难到他连口气都不喘息吗。
有时我无所事事时，就走进一条胡同。每天上午这条胡同总有好些全国各地的上访者，排成一条长队，等着接见。有一些蹲在地上的上访者前边放着一个牌子，上边写着上访原因。有的人在胡同边上用几块砖架起一个小灶台，上面架着一个小锅，点火在热早饭。一到上班的时候，从大门里走出一些公安人员，有男有女，都戴着白色口罩。先前我还不明白这些公安人员为什么戴口罩，后来渐渐明白了，那些上访者什么样的人都有，显得很乱，很愤怒。公安人员为了维持秩序，就不停地跟他们说。那些上访者大都带着一肚子愤怒，向公安人员说着什么，一说到激烈的时候，就会喷口肆意，唾沫星飞射。我想最早公安人员一定不戴口罩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戴上了口罩。如今儿的人们越来越愤怒，被生活挤兑成了这个样子。
我想，朗诵是激情喷口肆意，上访是愤怒喷口肆意，两者一样的地方都是胸有万千话语要表达，意义不同，道理是一样的。
几年前我在网上泡到一个女生。她在网上打字快速，风趣幽默。一见到她时，另我大吃一惊。她说话细声细语，如小风吹湖水一样，像诗一样缠绵。有时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好像自语一样。我跟她说，“你说起话来像三毛一样又慢又温柔，”她跟我说，“我说话就是这样慢，还不如我打字快。三毛在沙漠上流浪，所以养成了说话细声细语，我在城市中流浪，遇到什么事儿，都是这个样子，处变不惊，就是着火了也是这样。”其实她生活很不如意，一个人上网聊天，在网上写诗。无伦她天生说话就这样，还是后天被生活打造成这样，她这种像诗一样的语声，完全像超越这烦杂城市上空的一抹白云，超凡脱俗。我感觉听她说话很舒适。就是听她说起痛苦的恋情时，也是像诗一样缠绵，完全不用害怕她会喷口肆意，飞出唾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