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宵光景潜相忆

盛夏里骤降一场清凉的雨，湿了尘埃，湿了那颗沉寂空灵的心扉。雨丝霏霏不断，那洒洒扬扬地雨丝是我凝聚的情思，聆听淅淅沥沥地雨声，是我孤独时的最爱。爱人呵！在异乡的雨季里可否能感应我一帘细雨般的思念？
相识就如生命里的一段小插曲，总是那么的出其不意，又那么的美丽惊心。那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得恍如昨日。在雨季绵绵的初夏，没有徐志摩笔下幽长的小巷，也没有那把伤感的油纸伞。因为避雨而躲在舞厅门口，‘在水一方’的舞厅名字，让我想起琼瑶笔下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对爱情的向往让我的心轻轻地驿动，忘了身在舞厅门口，也忘了还有一同避雨的人们。独自沉醉在杜小双和卢文友的美好初识里想入非非，浑不知脸上已何时浮现两片胭脂红。一男子调侃的话语：“姑娘脸上红通通，心里定是想情郎！”惊醒了心绪迷醉的我，一阵哄笑声中，望着一双双戏谑嘲笑的眼睛，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外面雨并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式。为了尽快逃避这令人尴尬的场面，我慌乱地拉开了那扇‘在水一方’的蓝色大门，第一次踏入舞厅。
此时，我忽然发觉这一扇门的作用不仅仅可以关闭人进出的脚步，还可以关闭一片嘲笑与尴尬。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环目四顾。首先映入眼帘视线的是五彩流离的灯光下，那舞池里成双成对的人影，正踩着柔美的音乐尽情地摇曳着；以及昏暗的座位上，有绰约的身影在朦朦胧胧。在八十年代，这舞厅是重要的休闲娱乐场所之一，因此光顾的人很多，人满为患，所以我想找一个让人冷僻静雅的角落来安安神，似乎也觉得很是困难。最终，只得在舞池边上角落里寻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来，听听音乐，欣赏舞池里那些摇摆旋转的步奏，这让我平静了些许。不一会儿，便有服务生送来一杯果汁放在桌上，我端过来细尝慢饮。大厅音箱里正释放着张真的“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歌曲。此时，一个人站到我的面前，态度谦逊，伸着左手做出邀请状。我抬头细看，发觉那是一个留着郭富城模样的三七分发型的男孩子，那浓密的发型下有一双明亮闪动的大眼睛。好英俊好英俊的一幅面孔！我心里立生出好感来。望着眼前这男孩灿烂真诚的笑脸，他星子般清澈流动的眸子时，坐在椅子上的我一时间显得手足无措，这心跳也突地加速，只觉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机械地一个劲摇头。看着他那黯然转身的背影，我心里忽地荡漾起莫名的失落来。如果我当时懂舞步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和他滑入舞池，共舞一曲“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我不知道外面的雨止了没有，也不知道外面避雨的人走了没有。只有一首耳熟能详的“红红好姑娘”萦绕在耳畔。出乎意料地，那个男孩他竟然又站在了我的面前，并且伸着左手说：“请你跳支舞行吗？你不会，我教你。”面对他诚恳的眼神，我迟疑着。更没料到的是，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把颤抖的我带入了舞池。我惊呼出声，却忘了女孩的矜持，忘了挣脱。也许是舞池里有人看见了他的这一举动，竟然吹起了几声响亮的口哨来附和。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只是想教你跳舞。”再次接触他那明朗含笑的眼神，我又一阵眩晕，只好娇羞的低下头，在他体贴的引导下，硬生生迈出了人生第一次舞步。“我想打开心房，让你在心中回荡，拥有每个梦你的夜晚，当接触你的眼光，我的心地旋天转，意乱情迷的我为你痴狂。”听着这醉人的歌词，想起那双星子般清澈的眸子时，我的心又无理由的抖动了一下。
那个黄昏，雨依然轻扬，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多了一条身影相随。从此，生活里也多了一双让我微熏醉意的明亮双眼在紧紧相随……
也许是应了那句“爱情要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的话。每个星期天，让我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哼着小曲，载着我去清新迷人的野外行驰，郊外的池塘垂钓赏荷，“笑隔荷花共人语，烟波渺渺荡轻舟。数声水调红娇晚，棹转舟回笑人远”。盈铃笑声荡落于夕阳西斜的池塘边，踏一抹残红归返往途。亦或，彩霞漫天，浅滩石上观沧海，潮汐滚滚，层层飞沫。海风涌起，吹乱我的长发，他轻抚我的秀发，拥我入肩。
江南的冬季，很少有大雪纷飞。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早晨醒来，发现空中漫天飞舞的雪花早已覆盖草坪和小巷，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惊喜得冲出家门，傻了！洁白的草坪，路边，都被深深得印画上着“斐斐，我爱你”的字样。梧桐树下的他搓着红彤彤的双手，那双星子般的眸眼弯如月钩。我的鼻子一阵发酸，泪水倾泄而下。这一刻，我决定抓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弃。
幸福来的太快，总要经历一些磨难。雪地里肆无忌惮的表白和我春风般洋溢的笑脸里，掩饰不住爱情的喜悦。家里人像小说的情节里一样反对我和他的交往，最大的理由就是他家境不富裕，且离我家远，父母不能照顾体弱多病的我，而他也不能给我物质上的幸福。那时候，家里虽说生活上不是很富有，但也比较殷实，小时候，父母饱受贫寒的艰苦，故坚决要我断掉和他的一切往来。可是，我深信山有多高，水就有多深的原理，以世上没有天生的将军太太，我要随着他一级一级地去竞升的立场，惹恼了父亲，大骂我冥顽不固，继而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我摔倒在床上，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泪水溢在眼眶，也不让它滑落。也许是叛逆的力量，也许是爱的力量，让我用坚定的目光注视怒火中烧的父亲，表示心底的抗拒与选择。家里人软禁了我三天，逃脱不掉的我毅然得选择了绝食来横抗。终于打动了父亲，默认了他。
他也没有让我和父亲失望。虽然也有过争吵，但也一直宠让着我，娇惯着我。过了几年清贫的生活后安置了新房，去年又购添了雷克萨斯代步。精神生活重于物质生活的我，总是怀念那辆绿色的日式自行车，怀念那段靠在他的背后，穿梭在大街小巷，行驰在田野郊外的时光。清风吹起，闻着他的汗水味，快乐如飞翔的小鸟。
曾几何时，他幽黑的眼里多了一层忧郁，淹漫了与激情缱绻的欢乐。在孩子，老人，生活，工作的更替间，动力与重负在加深，激情与浪漫在颓废。身份在物欲横流的繁华间悄声地转换，爱的方式也在默默地潜移，爱一个人成了付出与宽容。那张曾经阳光灿烂的脸庞写满疲惫和沧桑，眼角的皱纹印记着岁月流逝的年轮。一个不经意，十年光阴已微澜小惊的纵逝，一切仍恍如梦里，飘飘然，渺渺然，如真如幻。而今，为了工作需要，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