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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我进城住四五年了,每天除了出租车的喧嚣,除了工地塔吊和泥头车的轰鸣,还有甚。除了胃口乏味,除了一粒米一棵葱都花钱买,住城里还能作甚。住城里啥都不能自给自足,连一块属于自己的菜地都没有。在乡下还有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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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进城住四五年了,每天除了出租车的喧嚣,除了工地塔吊和泥头车的轰鸣,还有甚。除了胃口乏味,除了一粒米一棵葱都花钱买,住城里还能作甚。住城里啥都不能自给自足,连一块属于自己的菜地都没有。在乡下还有属于自己的菜园子,还有自家的责任田。还能每年自己制作大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享劳动的快乐。经营一个酱缸,能守住生活的乐趣。
柴米油盐酱醋茶,酱是居家过日子调味必不可缺的。青酱,绥北方言,就是酱油子,俺这是纯黄豆的青酱。大酱,东北大酱乃东北才有的,赫赫有名——东北农家大酱,现在东北某些地方注册了商标,就像榨菜、小咸菜那样打上包装,市场流通。几十年以来,乡下的大酱居然成了小商品,比如绥化这地方就有“妯俩合”牌的,纯黑土味的农家酱,算是绥化当地的小名牌了。小城的食杂店、超市都能买到这牌子的,一块钱一袋,稀嗒溜的,没多顶点,也就偶尔尝尝鲜还可。09年以来,我常年吃这种酱,估计有些人家舍不得。尤其这几年的开春,青黄不接的开春,我一直吃这种大酱,大葱蘸大酱,一口大葱蘸一口大酱,吃着老过瘾了。
立夏鹅毛住,刮倒大榆树。2013年4、5月份,刮起很大的春风的时候,气温迅速抬升到零上一二十度,乡下能把种子大面积下地了。这时候,城里人,也把楼道里猫了一冬的酱缸挪出来,晒太阳。是啊,呼兰河的冬天太冷了,冻得大地五花六瓣的。大雪咆天,大地呲着牙,裂开了巨大的口子,冻裂的。这时节,户外一切都冰坨坨的,尽管酱缸里有高浓度的盐分,低温到了极限,酱缸也冻成驮,冻裂的。所以,城里乡下,千家万户,都把酱缸抬进暖屋里猫冬。猫冬更离不开大酱,就像葱花爆锅那样,用大酱爆锅别有味道。记得在乡下,薛家屯,左邻右舍谁家葱花就着大酱爆锅,那扑鼻的特殊的香味飘散到土街上,实在刺激人的嗅觉。酱缸就像酸菜缸、水缸那样,居家必备,城里不少人家也腌酸菜,酸菜缸就搁在楼道拐角里,一冬吃没了酸菜,开春了,酱缸就抬出来,晒晒自家的大酱,准备着酱炖应季的青菜。
欻酱缸的声响,乡下很独特的声音,好多年没听到了。自从上世纪90年代中叶,父母去山西之后,我就再没下过大酱。屯子管制造大酱叫“下酱”,绥北还有烀酱块子(烀酱豆子)、欻缸、打耙等专有词汇,属于大酱的。09年搬家进城之前,我始终吃邻居老赵家的大酱了,乡下吃法最简单了,用个白瓷碗临时——就是饭前到菜园子门口里侧,很多人家酱缸放在那,拿着铝勺子去“叨酱”,就是舀一勺子。叨酱,是屯里人独有的俗词,我明白其中含义的。大酱是属于劳动者的,他们饭量大,胃口重,很能吃大酱。我也是粗人,“咸菜虎”,很能吃酱的,小时候经常齁住,咸了就喝凉水。母亲曾不止一次说,少吃酱,齁住就坏菜了(坏事了,绥北方言)。
住城里,自家没了酱缸,好像过日子很乏味。所以,每当看到别人家的酱缸很亲切,总能勾起我内心莫大的冲动,回乡下住去。我乡下的老宅子坍塌了,一时半会儿,我还真回不去了。蜗居在水泥楼里,寂寞胜于清闲,没事儿,我就靠着楼窗,望望凝固的风景。凝固的水泥楼之间,铁质的甲壳虫疯狂奔跑,陌生的人流,倍感自己何其孤零零的。所幸,小区里西北角6号楼有处风景,酱缸,也不晓得张三李四的,反正是那栋楼的。
农发行小区6号楼,在院落西北角,北侧临街。6号楼有缓台的,在底楼之上的第二层,向南延展,缓台之下是车库。缓台很宽绰的,相当于一个小广场,酱缸成了小广场的风景。那一小串酱缸,原来在墙根了,在很宽的缓台北侧楼前的墙根了,一冬一秋都在那。惟独开春挪了窝,挪到了缓台东南角,一溜边儿齐刷刷的摆着。可能给酱缸晒太阳吧。城里人家的都是缸腿子,膝盖高的、屁股高的,至多齐腰高,没农村那种过小孩子头顶的大缸。城里人的酱缸真秀气。天头晴好的时候,就揭下酱缸帽子,让大酱晒太阳,晒掉一些什么,不晒似乎就不是本土风格。且看,酱缸蒙子,是清一色的白布,类似于新娘的蒙头盖子,这叫酱缸布。缸布的四角拴着下垂的坠子,不坠一些物件,就容易给大风吹跑了。在乡下,睡梦中常能听到坠子声,坠子撞击酱缸外壁的叮当声,叮叮当当的,是春风、秋风、以及初冬的寒风吹的,那是乡音,进了城我再没听到过。
在绥化这地方,酱缸的意义几乎等同于大铁锅,过日子没锅不可以。没了酱缸,就形同抱个空饭碗了。因此,风大了雨大了,酱缸漏雨了没,进老鼠蚊虫了没,人们对酱缸特别在意。平日里,为了通风防雨,就给缸口罩上一顶帽子,俗称酱缸帽子。农村酱帽就地取材,用秫秸、或苇子秸编成大草帽,透气又防雨。从前,用瓷盆,农家发黄米面的那种老式瓷盆扣住。后来,用洋铁皮的洗衣盆,现在也是。乡下人见了旧洗衣盆很亲的,比如2006年我和邻居宋万林来绥化,在王丽华家里见一个旧洗衣盆,宋万林讨要回去,作了酱缸帽子。我小区这片酱缸腿子,都戴了缸帽子,清一色的白洋铁皮的帽子,不少是新“砸”的——新鲜的白洋铁皮,阳光下老远的晃眼。小城里北二西直路路口,西市街拐角,原来“八珍烧鸡店”的拐角,就有一个露天做活的洋铁匠。看样子,他生意还不错,估计酱缸帽子也不很贵的。六号楼缓台东首,单元门东侧,太阳伞下,一群扎堆的老太太在打扑克,打哈凑趣。他们是一群闲人,无忧虑的“咸腊肉”。他们像酱缸一样悠然,悠然晒着春天的太阳,延年益寿是他们的活儿。(2013-5-16下午3-7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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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过罢二月二,冬末了,绥北平原上,千村万户,开始准备新酱的坯子了,俺那叫“烀酱块子”。屯里的女人们见面相互问,“你家烀了几块酱啊”。烀酱是村村户户必须的民俗。东北黄豆酱大致有两种做法,一者,酱引子,盘酱。一者,纯黄豆发酵的,大酱,东北农家酱,屯里人所谓的烀酱就是这种酱,非常的大众口味,非常的适于盛夏生菜蘸酱。
记得小时候,正月了liao3了,左邻右舍一家烀酱,家家跟着烀。俺家则由父亲烧火,母亲往锅里下豆子,白水煮豆子,是谓烀酱豆子。大铁锅,木头锅盖,用麻袋闷住锅盖缝,防止跑气(漏气)。柴禾在灶膛里噼啪的着zhao2着,开锅了,一大锅黄豆被煮熟着。锅要烧两到三个开的,把汤尽可能焅净,切不可糊了锅,豆粒用手一捻粉烂即可了,然后,熄火凉锅,一宿都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