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往事
作者:遗秀时间:2025-04-11 17:08:58热度:0
导读:“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好吃?”这个谜样的问题不知被多少人问过,也不知有多少人回答过。我的父亲也在我很小的时候问过我,那时候我没有半丝犹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白米饭。父亲摇摇头,但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父亲
“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好吃?”
这个谜样的问题不知被多少人问过,也不知有多少人回答过。我的父亲也在我很小的时候问过我,那时候我没有半丝犹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白米饭。父亲摇摇头,但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
父亲缓缓地用手抚摸着我的头,然后又猛然地把我拉入他的怀里,紧紧的拥着。这是我记忆里唯一的一次,也是首次被父亲这样粗鲁地温馨抱着。
“孩子呀,当肚子饿的时候,任何能吃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我理解不了父亲的意思,也许对那时的我来说,这就是内涵很深奥的哲语,虽然那时的日子依然清贫,我还是在父母省吃俭用的生活里体味到了“饱”的幸福。只是每当看到同龄孩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时,我的眼睛馋得几乎快要僵直了。甚至有时还会因此而缠着父母大吵大闹。母亲是家里最脆弱的人,经不起我的几句叫嚷就抽泣起来;母亲也是我幼小心灵里最狠心的人,她总会边抽泣边粗掌扇在我稚嫩的屁股上。
一碗白米饭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奢侈的欲望。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可那个年代于我们的那个家来说确实是生活之重所累。
每次看到自己孩子吃饭时把一粒粒晶莹柔软的米饭从她的嘴角,碗沿,竹筷上从容地洒落时,我的心不时地萌动着隐隐的痛,这是刻骨铭心的痛,来自记忆深处有着厚厚泪痕的痛。为此,我常常忍不住要责骂孩子,我不容忍她当着我的面糟蹋我童年时最奢侈的欲望。是的,我不能,也无法宽容她的无知,即便孩子才七岁。
我把掉在桌上饭粒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殷诚之态胜过膜拜神灵。女儿向她妈妈控诉我的腌臜,我没有理会妻子的劝解,继续咀嚼着那香甜的欲望,咀嚼着那苦涩的往事。
父亲告诉我,他小时候家里穷是因为战争与饥荒,比起观音土与细糠,能在野外捡吃到别人吐落的红薯皮就是莫大的幸福。所以在我小时候能吃上红薯丝掺大米的饭已经是福中之福了。是呀,比起父亲的大肚之“福”我的小肚之“福”则已无比至上了。
古有圣人享乐于“一石食,一瓢饮,居陋巷”,今有我的父母自诩于“贫穷是福”。其实两种心境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五口之家住的是一间小小的百年老屋,千疮百孔的木板墙壁比老祖宗的脸还苍老,夏迎酷日烤冬招冰凌风,用家徒四壁寥落寒碜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幸运的是我们并非无立锥之地,也不属于无片瓦之房的人,所谓房子虽小然五味俱全。贫穷并没有夺走我们嘹亮的嗓音,父母毫无休止的争吵老是被我们无知的嬉闹搁浅在夜空,因为他们终究还是把希望放在了我们身上,苦日不会无边的,母亲很自信这一点。
是的,没有人永远幸福没有人永远不幸。不幸是暂时的,贫穷也是暂时的,即便我们姐弟几个一直穿着别人家给的旧衣服,但我们从小就没有丧失卑微的信心。衣服的破旧让初读小学的姐姐被同学误为小叫花子而遭冷落与唾弃。厚重的补丁让顽皮的我出了一身臭汗,再加上父母没时间料理我们,几天的积累,我身上自然就异味熏人了,可我习以为然,若不是被邻家老妪一边龇牙咧嘴辱骂一边用竹篙使劲驱赶我们不准在她檐下路过,我真的很钟情自己的异味,那时的我才五岁,弟弟也不过三岁,我们不知道恨,因为我们习惯了卑微的生存环境。我很感谢那些鄙视过我的人,他们像砺石一样磨砺着我们的意志,使我们有富裕的隐忍力量经受风霜雨露。
今天,苦日子无需再熬了,老屋也在岁月的风雨中谢幕了它的历程,与其一起倒塌还有那抹不去的记忆。废墟周围早已芳草萋萋,寂寞的油灯还亮在农谚俚语里,我的童年还在蟋蟀的啾啾声里疯狂,母亲的唤儿声清晰在耳。
咀嚼往事,很温馨,尤其在无月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