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即奢侈

提到奢侈品，一般总会让人想起那世界知名的品牌。而世界上闻名的奢侈品牌多是手工作品。工业革命后，机器的迅速普及，让人体会出了手工真正的价值。
在凡事都机器流水制造的今天，只要有心，就是奢侈品。而手工的奢侈不仅在于对时间的无视，更在于物品上传递出来的心意。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对艺术品“在时间与空间上独一无二”的解释可以为这个时代手工艺品作解，因为它同样是被注入了无法复制的心灵能量的。
其实在世间，奢侈的从不是东西，而是心意。千里而来的鹅毛可以是奢侈的，只因这跋涉千里的心意。秋日远方寄来的红叶是奢侈的，因为那每一缕脉络间藏着无尽的思念，那是远人的心意，带着秋日的清芬，扑面而来。在印刷术推广之前，书亦是奢侈的，因为稀少，更因为每一笔每一划下都藏着一段时光，存着一份心意。
心意的缺乏让很多事情变得越来越奢侈。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让写信这一联络方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那素笺短札成了遥远而美好的往昔。展一张素雅的信纸，忆一段尘封的流光，读一剪美丽的心事，似乎也开始愈发奢侈。
没有对生活的心意，奢侈的又何止是那些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呢，真正成为了奢侈品的是生活中的心意。
想在阳春三月去看“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岁花分一脉香”的景色，想在盛夏午后一尝“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的幽静，想在秋日月夜欣赏“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的菊影。只是于今时今日看来，却几近于奢望。但真正奢侈的岂是绕堤翠柳，一脉花香，岂是宝鼎绿茶，幽窗棋局，岂是疏灯篱筛，月下菊影，真正奢侈的是寻春赏春的心意，是焚香煮茶的心意，是窗下对局的心意，是访菊问菊的心意。
记得日本有位茶师曾说过，茶道重要的是有残心。所谓残心，解释起来颇费力，但我想也大可从字面上理解，即是残留的心意。泡茶过程中，放下茶具需要有恋恋不舍之情，一举一动莫不需要满含深情，如此方见残心。当指尖已离开茶杯，余香却在鼻端萦绕；当茶已滑过舌尖，心意却在唇齿留香。用残心泡出的茶，无需多名贵的茶叶，无需多稀罕的水，已是奢侈品。当瓶瓶罐罐的饮料充斥了我们的生活，我又还能从何处喝到那奢侈的残心。忙碌的生活挤占了我们的时间，也挤占了我们的心。花开再美，可上哪儿寻回那访花的雅兴。前些年从苏州带回的绣帕，机器绣出的文饰却难及那古老的苏绣。那细细的针脚仿佛犹带着江南迷蒙的雾气，和着酴醾花架下一场夏日的迷梦，依稀嗅得出那江南女子的心意。
有心即奢侈，这世间没有什么绝对的奢侈品。而我们的心意才是我们真正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