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杂文 > 文章内容


导读:我的老家在河北省的某个小镇上,我爱那个地方。可是我不想说那个地方的好处,我不愿意以那个地方的典故、风景、人情、特产等等作为依据来说明我的观点。我宁愿那个地方乏善可陈,而我仍是爱它。我管这个,叫做“老实
我的老家在河北省的某个小镇上,我爱那个地方。可是我不想说那个地方的好处,我不愿意以那个地方的典故、风景、人情、特产等等作为依据来说明我的观点。我宁愿那个地方乏善可陈,而我仍是爱它。我管这个,叫做“老实的态度”。这正如我爱国,但我不想对外国人谈四大发明、万里长城、先秦散文以及诸子百家。我总在想:人家凭什么非得爱听你说这个啊?
爱一个地方,纯属个人私事。我不想为了我爱的东西做宣传,尤其当我觉得人家不爱听我说这个的时候。中国有句俗话,叫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就没有必要把人家扭成苦瓜,弄得自己也累,何苦呢?其实我对爱有一个想法:爱是“泡”出来的。最初只是喜欢,或者因为别的原因不得不接触。然后是长时间的泡。比如,我初次下象棋,赢了。然后我还想下。然后就经常下,然后就觉得水平需要提高了,于是自己去读棋谱、做笔记、继续实战、揣摩。到了后来,一看见电视上直播比赛就走不动路,盯着看。这样,我就爱上下棋了。当然,后来我又不爱下棋了。那是因为在一场赛事上,我被一个大师杀得丢盔弃甲。我输棋之后做了冷静的思考,认为我再练上十几二十年,直到老糊涂的时候,还是不可能达到人家那样的悟性和算度。象棋,是不可能再我手上发扬光大了。那我还是干别的去吧。从那时候起,象棋于我,只是一个消遣的玩物。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反对了。反方观点之一:爱是一见钟情的。对此我只能回答:说不定有吧,这和中头彩、出门被车撞死属同一概率。反方观点之二:你怎么爱得这么不坚贞啊?但是我觉得我不算,我觉得我这叫良禽择木而栖。我不再抱着象棋,是因为我在这个爱好上基本已经进步到头了,再继续抱着,属于犯傻。后来我又改了些爱好,比如算命,比如看卡通、打游戏。还好,新爱好倒是没对我提出反对意见,指责我移情别恋并且没有以处男之身奉献给它。
爱是泡出来的,就是我们常说的日久生情。我曾在新浪的一个论坛里,写了一篇三千字的长文,反对那个版主到处拿格律约束人。那个版主真是负责,写了一篇两万多字的东西来答我。他的文章,简直就是一篇微型的古诗词讲义,而且其中颇有创见之处。说老实话,他对我的回答没有抓住要害。按我现在的想法,他应该这么回答:“古诗词就是这个样子的啊,要不你别写,要写就得是这样!”而我现在也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拥护古典格律:因为泡的太多了。一个人常抽烟还上瘾呢。
现在还回到我的家乡。我家乡的方言,把你我他的他发第三声,叫“塔”。比如两个人对话,一个人问:“那事儿是谁干的?”另一个一指第三个人:“塔(他)!——文成搞的尖儿!”这个“文成搞”,是我们对一个建筑物的称呼。这个建筑物,叫做:文昌阁。而我们,就读“文成搞”。这听着是有点儿别扭。可是你别指忘我们愿意改。我们用久这种发音了,我们爱它。说到这里,我就有点急眼,不过这个你别怪我,因为可能有人想改动我爱的东西了。我不得不改变我原来的态度。我要用典故、风景、人情、特产这类东西来给自己壮声势了。
我们老家那个小镇,叫做胜芳。据说是当年明成祖来过,夸我们这个地方,用了四个字叫:“胜水荷芳”,这才传下了我们的地名。当然也有别的说法,说我们这里发大水,全淹了,只剩了一间房,所以叫剩房,又觉得不好听,才改胜芳的。如果这第二种说法成立,那我们就是一个屋子里的人(很可能就是一家人)繁衍下来的,也就是说,我们全是乱伦的产物。所以这第二种说法我不喜欢。而我的老家风景极美,几十年前曾经有过“南有苏杭北有胜芳”的说法,不信你可以在网上搜一搜。当然,现在我们经济发展了,风景已经不行了。我们那里还曾经胜产螃蟹,当年中国两个螃蟹产地,一个是胜芳镇,另一个就是阳澄湖。那上海的大闸蟹,根本就排不上号。当然,现在我们这里水都没了,螃蟹也没了。可是毕竟我们有过典故风景和特产。现在,我的老家建了一个网站,提到了我们的三件宝。原话是这样:胜芳镇,三件宝,牌坊、戏楼、文成搞!那牌坊故老相传是有的,我们觉得那是古老文化的产物,所以曾经保留过,后来才拆,只是已经没人知道那东西当初是给哪位贞妇建的。那戏楼,上四十岁的人小时候都见过,现在也见不着了。“文成搞”现在也没了,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我总怕有一天我们那里都不再说方言了,而说普通话。这么一来,挺好的韵律会被人破坏,很可能我们的三宝就因此被人忘了。我们总不能改成:胜芳镇,三块铊,牌坊、戏楼、文昌阁吧!
为此,我觉得当初自己反对人家遵守格律,是不对的。这个格律,无疑就是“文成搞”的尖儿。为了保住我们的“文成搞”——这也算是保留我们的文化吧——我撤回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