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美学教程
作者:情死时间:2025-02-02 18:00:17热度:0
导读:众所周知,《源氏物语》是世界上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日本古典文学中必不可忽视的名著,素有日本的《红楼梦》之称。这部以物语形式写成的长篇小说,主要讲述了天皇幼子,因才貌过人而号称“光华公子”的源氏一生起起
众所周知,《源氏物语》是世界上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日本古典文学中必不可忽视的名著,素有日本的《红楼梦》之称。
这部以物语形式写成的长篇小说,主要讲述了天皇幼子,因才貌过人而号称“光华公子”的源氏一生起起落落的政治遭遇和他丰富多彩的情爱生活。书中展示了平安王朝的贵族生活长卷,塑造了以光源氏和紫姬为首的诸多艺术形象,但它的主旨却是模糊的,就连作者紫式部对其作品的态度也是暖昧不明,对源氏的态度也始终充满着矛盾。
有人说这是一部现实主义的讽刺之作,意在批判平安时代上层贵族的奢靡淫乱生活和互相倾轧的丑恶,也有人说这是一部女性文学,是写世情人情之书。依据源氏物语意义模糊的文本来看,对这二者的争论似乎很难尘埃落定。但有一点,从古到今,我们却很少有争议,那就是《源氏物语》是一部美之书,它奠定了日本文化中的“物哀”审美的基础,从这个角度说,《源氏物语》堪称是日本古典审美的教程。
《源氏物语》是一部博大精深的文学经典,想要在一篇小文中论述地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任务,限于作者的水平,也必然无法达到这个境界,因此,本文中只讨论《源氏物语》和日本传统的“物哀”审美的关系。
平安王朝,是日本历史上的一个繁华安定,文艺发达的时期,也是贵族文化盛行的时期,它很接近中国历史上的六朝,仅管内里逐渐腐坏,但表面上,却是歌舞升平金粉繁华。这样的时代是养育文艺的温床,因此,平安王朝才人辈出,这其中就包括终成大业的紫式部。
也许是由于四面海水的孤岛地形,和自古依附于中原大国的历史背景,日本民族的思想感情总是偏向于悲观审美,充满着矛盾,并且对自然充满神性的依恋和崇敬。他们喜欢小巧和清纯的景色,喜欢具有悲剧美感的事物,在艺术上追求外表简约清洁而内在深刻的东西,在性格上多表现为含蓄而暖昧,缺乏哲学思辩性。这些民族性格和审美爱好,体现在文学艺术方面,就形成了浪漫的“物哀”风格。
物哀的主要含义是一种情趣上的感动,这种情趣主要是偏向于哀怜,忧伤的一种感情,带着日本民族特有的纤细敏感。它可能由风花雪月触动,也可能由浮世人情触动,是将自身的情感和外部人事,自然融为一体的感情。
在紫式部之前,虽然“物哀”审美已经初现端倪,但到了紫式部,才真正确定了“物哀”这一文学思潮。《源氏物语》之前的物语,比如日本物语的始祖《竹取物语》,以及记述“平安六歌仙”之一在原业平情感生活的《伊势物语》等,都没有涉及大量的心理描写。《源氏物语》首次描绘了主人公的内心,将许多细微的,瞬息即逝的情怀摹写得十分生动。即使在《源氏物语》之后,《落洼物语》,《春雨物语》,《雨月物语》等物语名篇,也并未达到《源氏物语》所树立的情感世界的高度。
在《源氏物语》中,日本民族与生俱来的对四季的敏感,对雪月花这些自然美景的眷恋和欣赏,各种蕴含着文化情趣的娱乐活动,风俗民情,被完整地坦露出来,使得《源氏物语》成为一部平安时代的风物之书,成为一个典雅绮丽,含蓄优美的审美世界。这个世界,从美的角度而言,几乎是一尘不染的。
在书中描写源氏公子与末摘花相处的时候,曾描述过这样一幅画面。清晨的柔光刚刚蒙上建筑精美的院落,源氏公子立在晨风之中欣赏这万物清新的景色。此时,有一个装束可爱,容貌秀美的小童独自披着露水,优雅地分花拂柳而来,将一封系在花枝上的信交给源氏公子。公子打开信,里面是一首优美的和歌。这个场景,不必细细描述已可知其无限动人,可视作《源氏物语》中审美世界的一个形象代表。主人公们生活的世界,虽然有时繁华绮丽,有时清幽冷峻,但大致的基调,却总是不脱出这样一个形象。
在《源氏物语》的世界里,无论是源氏,紫姬等人,还是有些昙花一现的人物,他们对四季风月,花草树木,人世的各种文艺,无不怀有深切而真挚的情感。这些情感,正是物哀之情出现的源头。
第十八卷《松风》中写到的一句话,“正值秋天季节,心中万端物哀”,写书中的主人公被秋天萧瑟悲凉的风景触动心绪,心中无限愁苦。这很接近于我们中国古典文化中“因风感情,对月怀思”的境界,赋予自然景物以情感,是日本文学的一大特征,也是“物哀”审美的一大表现。书中这样的描写随处可见。
在《源氏物语》中,作者多次表达了自己的“物哀”文学观,全书出现“哀”这个字多达一千多次,出现“物哀”则有十几次。紫式部认为,一个有才华,有情趣的人,必须是一个敏感的,对自然和人情怀有无限无限惆怅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懂得艺术懂得人生,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当时风雅文化为主导的上流社会。典型代表当然是书中着力塑造的男性的完美代表光源氏和女性的完美代表紫姬。他们怀抱着丰富的情感,活在书中的风雅世界里,一生就像一幅优美的画卷,以雪月花为主调,纤尘不染。就算偶有惊风怪雨,也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一层文艺化的虚无之美。
当然,紫式部所说的“物哀”之情不仅仅是对天地风物的感情爱怜,还包括对俗世,人生的深刻悲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日本民族的悲观审美使他们对人世的无常怀有深深的理解。源氏公子有一次遇到年老色衰的宫女,勾动他心中对于红颜易老,人世无常的感叹,顿生“物哀”。而紫姬也曾不止一次地因为感到浮世渺茫如梦而心怀悲切。这种悲哀,来自于佛教思想,却比佛教思想更具世俗性,也更具文艺性,因而更加凄美动人。
对天地万物,风花雪月的哀怜也无非是情感主体联系到自身的无常命运,所以这两种“物哀”,形虽二路,神则一体。相互印证,使得《源氏物语》的惆怅之美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这种悲哀的审美也是主宰《源氏物语》情感的主线。无论作者的态度如何暖昧不明,作品的主旨如何模糊不清,紫式部情感上基调永恒不变。这便是为何,即使在最繁华的时刻,完美无缺的源氏公子和紫姬夫人,也时常流下莫名感怀的泪水。
人生在天地之间,不过是匆匆过客,情爱,理想,欲望虽然有高有低,却无人能得到圆满的快乐。反而是那匆匆消逝的命运,是无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无论古今贵贱,聪明愚钝,都无法躲过的最终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