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痕迹

过了不惑之年后，总是容易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有的时候做梦，也往往梦到从前的情节。我总疑心是不是我已经老了。
那天我把这个感受给一个很要好的同事说了，她说：“老什么老？！四十出头是男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我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还是确实是这样。但我回忆以前，特别是小的时候的情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与浓厚，甚至有的时候想让时光倒流，再重温往昔的景况。对一些细节的清晰的程度，连我自己的都感到有些吃惊，为什么它们在记忆中竟那样的深刻。
1988年高考完，我回到自己的家乡。夜晚，我从自己的住的小屋子里走出来，抬头仰望深邃的天空。一颗颗星辰如宝石般镶嵌在暗黑的天幕中，空气是那样的清冽，透明，没有一丝的杂质，使我仿佛看到了星辰上的情况。夜也静极了，近处有几只蟋蟀在起劲地唱着，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沟叫，更加衬托了夜的静谧与深沉。
那些星一如我小时候看的一样，只是由于学业的忙碌，使我无暇抬头仰望那璀璨的星辰与皎洁的月亮了。而此时此刻，这些星辰又一次展现我的眼前，使我感动于星河的逶迤，与月光的清澈，以及星辰的调皮了。
多年之后，我生活在城市里，好象从来没有认真地仰望过一次夜晚的天空。偶尔的仰视，也只是见灰蒙蒙，有些污浊的天幕了有几颗星在闪烁，从没见那繁星满天，交相辉映的景致了。
今天，1988年的那次仰望，使我清晰地感到群星依然夺目，依然灿烂，依然辉煌。只不过城市的污浊的空气，使它们的的光线很难洞穿越来越污染严重的大气层，使我们城市人见不到似我20年前所曾仰望过的星空了。
1987年，我最后一次复读，希图原大学梦。在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分明看到逐渐衰老的母亲的眼里闪着的晶莹的泪花，而一脸的愁苦了。我知道，她不愿意她的儿子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学习。但文化不高的母亲又没有别的办法，因为那个时候父亲正为我第二次的高考落第而恼怒，再不愿意让我到他所任职的那个学校去复读了。
1992年，毕业后我来到现在的这个城市，第一次见到大海时的激动仍然留在我的记忆里。我动情地站在海边，任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着我，我深深地呼吸着，张开双臂想拥抱整个大海。脑海里窜出一句诗：“啊！大海啊！你为什么这么大？”如同我90年第一次登上八达岭，看到雄伟的万里长城时喊的：“啊！长城啊！为什么这么长！”
初中的时候，偷偷地喜欢过一个爱穿粉红衣服的女同学，但记忆中从来没跟她单独地说过话，只是在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心跳有点加剧，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些罢。
1993年结婚的时候，我特别的瘦，体重一百多一点儿，是典型的“第三世界人民”的形象。在婚礼上，我记得一个大姨偷偷地小声地对我岳母说：“他这么瘦，能过日子吗？”
小时候总跟比我小一岁的弟弟吵架，为了争夺一个玩具，争夺一块饼干“大打出手”，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死对头。但有一次，一个孩子欺负我，弟弟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我们两个团结一致，共同对外，终于把那个小子给征服了。于是我便觉得弟弟真可爱。
前两年，弟弟骑摩托车与一辆农用三轮车相撞，受了很重的伤。我得知后，风风火火地赶到唐山工人医院。弟弟一见我，就握着我的手掉下了眼泪，我也难过得要命，埋怨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儿子第一次会走路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本来是扶着床沿站着，我扭头去找东西。而我突然觉得他的一双小手从背后抱出了我的脖子，我猛然想到，他是怎么过来的？“儿子，你是怎么抱住我的？”我把他抱到床边，离他有两步远，向他伸出手。小家伙“爸爸，爸爸”地喊着笑笑嘻嘻地向我走过来，摇晃着，步履蹒跚。儿子会走路了！儿子会走路了！那是我转业等待分配工作半年来的最大的收获与喜悦。
上高中的时候，一个同学总是欺负我，我始终忍耐着。因为自小到大，我很少惹事生非，不论是在老师同学，还是左邻右舍看来，都是个好学生，好孩子的形象。但那次我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挥起拳头，迎面打在了他的脸上，顿时鲜血从他的鼻子里窜出来。他很惊愕，我身边的同学也很惊愕，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发怒的我是个什么样子。那个同学捂着鼻子走了，从此再不敢向我示威。
我总是在想自己做过多少错的事情，多少对的事情，但一时又想不出，也判断不出哪些是错的，哪些是对的。总之是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也就无所谓对与错了吧。
那天看王蒙的一个集子，里边有一段对于人爱回忆从前的描述。大概的意思是，他说人爱回忆从前，那不是人变老的象征，而是人逐渐成熟的标志。人有机会回忆从前，反思过去，是很好的事情。也是所为的厚积薄发，只有有了一定的积累之后，一定的阅历只后，才会把以前的一些情节与细节拾取出来，献给自己的岁月。
回忆小时候村里的水塘里的鱼，和水塘里盛开的鸡头莲；也回忆着与小伙伴去生产队的瓜园“摸瓜”时，被看瓜园的老头追得没命地逃；回忆着自己的作文得了奖，奖品是一只钢笔和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回忆着邻居的那个大嫂与大哥吵架，非要寻死觅活地上吊，……
值得回忆的事情与情节虽太多，但却不紊乱，一件件，一条条，清晰地摆在我的脑际，展开在我的眼前。我终于鼓足勇气，把这些事情与情节用很平庸与笨拙地笔调写了出来，展现在自己和一些朋友的面前了。
有一天，一个好朋友问我：“你每天写这些有什么用呢？”
我想了想，对他说：“这是我生活的痕迹，是写给我自己的。”（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