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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淄河之水源于太河水库,听上了年纪的人讲:哪年雨水多,太河水库发大水,曾几次洗劫了淄河两岸的居民。上游的被淹,下游的人便心情激动的接受天馈。怀抱帮了钩子的长长竹竿,奔向河岸:于是就上演了一幕闹哄哄的水上
淄河之水源于太河水库,听上了年纪的人讲:哪年雨水多,太河水库发大水,曾几次洗劫了淄河两岸的居民。上游的被淹,下游的人便心情激动的接受天馈。怀抱帮了钩子的长长竹竿,奔向河岸:于是就上演了一幕闹哄哄的水上挣夺战。刚刚没了家的桌椅板凳、箱子柜子一类重新得到了新的主人。有时,河面上会飘来一个黑糊糊的尸体,人们便晦气的冲河里吐口唾沫,赶忙绕着尸体去打捞别的有用的东西。老人们这样的话听着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可我是相信的——为了生活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
淄河中虽然上演过这样一件算不得光彩,而符合生活逻辑的水上争夺战,我却没有因此唾弃过它,不但没有,它反而作为一种印象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说的印象当然不是白晃晃的耀眼的淄河滩,也不是黄澄澄的泛着鱼腥味的淄河水,而是一个站在岸边草丛中的穿着红衣服的女孩。那时,我们只看到她侧面的影子和在微风中摇动的两只辫子,至于脸形,臆想中应是鸭蛋形的那种。至于脸的肤色,我愿意拿一句现代广告词来比喻: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说她与众不同,因为那时与我般大的小女孩的脸色基本都是暗淡的灰黄色,一种营养不良的表现。那么我为什么把她的脸想象成白里透红的健康的肤色呢?原因有点幼稚——曾经有那么一段时期{这段时期一直持续了好几年},我变态似的喜欢工人家庭的孩子;愿意把他们[她们]想象成自己的朋友、知己,和自己一起玩耍,谈心,甚至幻想与自己进行亲密的行为。至于怎样的亲密,在我童年的想象里,多数也是拉拉手,或者并排着躺在岸边的草丛里,说说不着边际的悄悄话。甚至有时我特别讨厌和我身份一样的穷孩子拉我的手,那手上积攒多日的污垢让我反胃,那一件件补丁摞补丁破烂衣衫总让我感到自卑。
我的一系列崇拜工人情结就是在那无知的童年时期形成的。因此,我不会放过那个站在岸边草丛里的女孩,而我还肯定她一定是工人家的女孩子,于是在我每次去河里游泳或捉螃蟹前,心中总是积攒了很多莫名的思念,那时我大概才是八九岁光景。这里当提醒读者,“思念”不一定是“爱情”,但具体“思念”与“爱情”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因果关系,我连思考的意识都没有,不过,可以这么说,自从我赤裸着身子在河滩上跑,发现了她后,便再也不能忘记了。这样河滩上迎风而立的女孩就形成了一种印象定格在我近似洁白的记忆里,然后再由我一相情愿的为她设想了一副娇嫩、美丽的容貌,这个印象就具有了活生生的生命力,吸引着我一次次奔向河滩,奔向那莫名的思念。女孩的出现一般是在早上日出之前或日落之后,她婷婷迎立在微风中,面对浩淼的淄河水,背向袅袅炊烟,炊烟的升起地是一些不规则几何图形的拼凑,我们村的房屋总是盖的乱七八糟,不按章程,拿句文学用语,也可以叫做放荡不羁。那时,我总是心情的激动的冲她站立的方向看,看久了就会产生一种想走过去的冲动,而我后怕的是将她吓跑,以后再也不出来了,倒不如默默的感觉着她的存在的好。于是我开始目对着她脱衣服,直到把自己脱成一条滑出溜的泥鳅。脱光后的我不急于跳到河里,而是用中指和食指夹起小鸡鸡冲着她站立的方向撒一泡尿,心头便升出了无限的惬意和思念,然后便怀着一种在女孩面前一显身手的冲动,捏着鼻子,纵身跃入河里。我知道在我入河的刹那间,一定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便蹩着气紧紧抓住河底一块石头,以次来显示自己的肺活力,直到蹩的耳朵根子发涨才猛然浮上水面,摸棱一把满脸的水滴,大口呼吸着氧气,挣眼往岸上看。那女孩果然还在岸上,只是头瞥向另一个方向。此时我仿佛看到她在抿着小嘴偷笑,至于是不是在笑我,我就无从可知了。
至于她为什么喜欢一个人站在河岸边,对于我是一个迷,而对于别人连个疑问也称不上,除我以外根本没有哪个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就像我每天早上或晚上悄悄溜到河边一样,谁也不知道我心中藏着这样一个秘密。其实我满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到女孩面前,前面我说过了我的担虑,怕她被我吓跑,其实她不被我吓跑,我又会迎来另一个烦恼——我怎样跟她表白我的心意呢?我知道我有拙嘴笨舌的缺陷,但无言的动作更不能表达出我的心情!再有的就是:假如她没有白嫩的脸蛋,清澈的双目,根本不是工人家的女孩呢?那,我该怎么办?我想我一定会特别伤心、失意。颠来覆去,我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她,同时也给自己保留着一个甜美的印象。
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如果说他有思想,也不是按逻辑规律来的,只是一个印象,一个心情而已。就像那个女孩一直站在河边,我也不会把她与自杀联想在一起,或者说我连自杀的概念也是一片模糊;死与睡觉我会认为是一个概念。所以当我听到家里大人偶尔说起北村里一个女孩跳河自杀时,我并没有丝毫的震惊,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我还是依旧去河边玩,脱光衣服在河岸上奔跑,不同的是远处的河岸上不见了那个红衣女孩。心里虽然有些失望,终还是被希望掩盖——我想不定哪一天她会重新出现在岸边,我一定走过去,带着老友重逢的语气向她问好,那时我想我们都已不再陌生,也会有一些有趣的话题。这种固执的期望一直持续了一段时间。忘了哪一个午夜醒来,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没见过面的死去的女孩,便问妈妈她是不是工人家的孩子?其实过后我挺后悔这一问,不过,因此我的崇拜工人情结竟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