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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腊月二十三,便是俗语说的“小年下”了。方圆几十里的林岭在冬日里,除了那些祖坟莹地上的翠柏披着绿衣外,漫山遍野的树木皆赤裸了身子似地,在岭垴和地头上立着,在七拐八扭的沟里藏着,在畛河川两岸边依着,光溜溜
腊月二十三,便是俗语说的“小年下”了。
方圆几十里的林岭在冬日里,除了那些祖坟莹地上的翠柏披着绿衣外,漫山遍野的树木皆赤裸了身子似地,在岭垴和地头上立着,在七拐八扭的沟里藏着,在畛河川两岸边依着,光溜溜的灰色身上枝枝杈杈着无半点遮拦。一整冬就伫立在那里,即便这三九四九沿凌走的“小年下”也如此;惟一些貌形粗大却枯洞扭曲的老树,在这小年下当日,会有一些老人们以讨吉利为由被披了红彩。
我们老家林岭村下畔的畛河滩里,河水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层,任那些八九岁的孩子们在上面打闹嬉戏,或打陀螺,或俩人结伴交换着身躯在“开”坦克,或躬了身子用石头贴冰面甩掷片石,去听听石块儿跌落时撞击发出的那哒哒、嗖嗖之声;我们孩子们的“小年下”在白天里就是这样过的。
“干冬湿年下”。一冬无有下来片雪,老人们就会说,这兆示着可能在“大年下”里会来一场雪。而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下”,往往就撵赶在这三九四九沿凌走的时节。
我的爷爷仍要我得天天赶了那羊群,朝畛河上游那草场上去,那里还有些蔫蔫的枯草叶子。这些见天都得张嘴寻吃的羊群们仅去啃枯草叶子是吃不饱的,还需回来入圈后再在夜里加喂些干红薯藤、豆秸之类才行。于是,我大半下午就赶着羊群回村入圈;因为,今儿是小年下啊!
故乡的习俗,是自腊月二十三“小年下”这日起始,这豫西山里操劳了一年的人们,就开始进入节日环境气氛里了。那些平日里出门营生不在家的男男女女疾疾赶回家团聚;与大年初一的“团圆年”相比虽是“小年下”,但每家里的老老少少都为将要过新年逐渐兴奋着忙碌起来!
女人们要急急赶缝着家里老少人等的过年衣裳、即便是在黑暗里也还在豆大火头的煤油灯下赶做着棉鞋。这是把她的“体面”于过年时穿在老小身上的大事:若是谁家的女人让家里人在过年时身上没了新衣新鞋,她必将是羞惭一年、与其他女人们在一起是说不起嘴的。男人们则白日里或支了土坯灶锅做粉条或套了车跑到远处那渠里煤矿去拉煤、回来还得抡圆了膀子劈柴火,都是不停势儿的忙碌;到晚饭“祭灶”后,他们还要聚到村里学校那儿排戏,为过年期间的耍“社火”做准备。
“腊月二十三,送灶君上天”。小年下这日晚饭时,家家还要送灶王爷上天述职。于是,自今儿这“小年下”的黎明时分起,我那拧着小脚的奶奶便是俺家里最忙碌的人。她得支派人赶紧去饲养牲口的社员家里,借了牲口牵回来,在磨房套着让它拉磨:磨白面和白玉米面以及黄玉米面。偶有些人家因迟到而借不到时,这家人就得让家里所谓的闲人们去推石磨子。各家的面酵头已用温水泡着化开、急等着拿磨出的新面去调和揉搓了,再放在锅灶台上借温发面。奶奶拧着小脚不时地进灶间去,她在转动那盛着发酵面的几个大面盆,力图使那些面发酵得均匀;待闻得略有酵香且拉一下见那面呈密密实实的针孔般蜂窝状时,奶奶便唤几房媳妇和闺女及孙女齐来灶间。她们要一起赶紧把这“发”好的面挖出,搁置在那似床板的大面案上,再各自取一块再在这面案上极有耐心地细细的揉面。待准备工作差不多就绪时,奶奶就忙再洗净了手,取红糖、调食色和反复用净布擦拭那铁鏊子,她们是在很认真虔诚地进行一项祭祀活动的准备:烙祭灶饼。那些祭灶饼的模样极是精致小巧,恰如一般喝水茶缸的直径大小。“巧媳妇”烙这祭灶饼的火候颇是讲究,须使这烙出的祭灶饼既得是熟透了还不能烙得过火,把这些个祭灶饼的颜色整得黄白黄白的。烙出的祭灶饼内有红糖稀,她们还再用种了用来捻绳用的那麻的“花骨朵”(青时采摘晾干备用)蘸了红食色,在饼圆边上像盖印似地认真“拓”红,弄出极艳扎的图案。最后,再在祭灶饼正中又用蜂蜜掺红糖细致的抹,抹出孩子们手里玩的“铜麻钱”那么一团大的圆,这灶饼就制作成了。
灶头神龛上,那木版画的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神像是头一天就从集镇上“请”回来的。
“祭灶祭灶,全家都到”。据说“一家之主”的灶君爷,这晚要上天去汇报这家的全家人的各类情况。为了能让他嘴巴甜甜地向玉帝禀报时说好些,各家便弄些甜饼来讨好他、甚至祭品还用麦芽糖来粘他的口。还据说他在一本正经地在飨用这饼时,要清点这家的家里人全部人数,谁若是不到、来年这人则会不吉利的;故全家男女大小人等,这个时辰皆要到厨房灶间去行礼拜托他老人家。
待祭灶仪式的一切准备皆停当了,我奶奶便使我们赶紧去唤了我那曾祖父太爷爷和太奶奶来,唤着全家的大小人等都来聚齐了。由我那曾是晚清秀才的太爷爷严肃着咳嗽一声,准备领了大家祭祀。我的爷爷奶奶早用了木托盘盛了麦芽糖和祭灶饼,把这些祭灶品恭恭敬敬摆在神龛前。于是,那小香炉里插了燃着的线香上扬着袅袅蓝烟苗儿,老幼男性皆作揖、女性都鞠躬,随着太爷爷司仪之声,一个个虔诚地礼拜着。太爷爷嘴里还祷告着,净是些祈盼灶君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一类的词儿。这祭祀仪式里,我此时怀里抱只大白老公鸡在等候着,是扮演这老灶爷的“牵马小”之角色。爷爷提前给我说,说你抱的这大白公鸡它便是灶君爷上天时往返骑的白“马”;尽管我不信,但这会儿也只能认定这只会打鸣儿的禽类,稍后将是灶君爷的“坐骑”;我只待太爷爷一声:“牵马来,恭送灶君爷启程!”就抱了它过去。它被太爷爷喷了口兑水的酒,爷爷提前给我说过,若它能立即扑棱着,这便是灶君已领情,这老人家要起身跨上“坐骑”上天履行公务走了;若是没反应,则须要朝它重喷了酒水刺激着促它扑棱,以便打点灶君爷早些上天,不误向玉帝履行述职的职责之事。
祭灶是汉族的节俗。后来我长大了参军到了部队里,有个战友是燕京那地儿的人,他曾给我唸唱过一首《祭灶神》曲子,曲词曰:“年年有个家家忙,二十三日祭灶王。当中摆上两桌供,两边配上两碟糖,黑豆干草一碗水,炉内焚上一股香。当家的领着忙祭拜,求那灶君爷爷降吉祥”。我觉得,那燕京一带祭灶曲子琅琅上口、极是好记好听的;这《祭灶神》曲词儿,我在我们河南时,千真万确没听谁唸唱过。其实,在上世纪“文革”前那会儿,在我们豫西这地儿也是很重视祭灶神仪式的。但直至今日,我的记忆中却只有一首与老灶爷相关的童谣,还是在挖苦形容灶君爷吃祭灶糖被粘住嘴时的窘状,颇显得不尊敬灶君老人家。记得那时孩子们常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