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人间

一
那一天，我又拖着行李箱行走在人间的各个站点，但是没有哪个站点能让我真正的停歇。我的衣服湿透了，不知多久没有洗，我的胡子不只有几寸长了，不知多久没有刮，一身风尘，一副征夫的倦容。呼吸之间有微微的叹息，瘦弱的身躯随着夏日的浓重影子逐渐弯曲下去，但是我不能受辱，我不能为了钱而把仅有的自尊丧失，如果那样我在这个人间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汽车一路晃过，美丽的风景，娇好的容颜，貌似一个太平盛世在我的面前展开画卷，但是这一切都不属于我，我这样一个无家可归者，我已经不在乎世人对我的评价，我已经把自己看作一片落叶随风飘舞，回想多年前在那个无名街头跳舞的乞丐，现在我俨然成了他的翻版，他现在还在跳吗？默默无语向苍天，苍天回我粲然一笑，这样的人生还值得过。
二
人们都在熟睡，我拉起自己的行李箱走出了大门，无人看守的人世的大门，四周都是阴影，狗吠鸡鸣到处都是，两旁的水杉也在睡熟，这条乡间小路的尽头就是大路，车在缓缓地驶过，异常的安静，似乎这是一个世外桃源。行李很重，我走得很慢很慢，行李的重量让我无法呼吸，这个时候我如果甩开手就可以一身轻松，但是我的过去和未来似乎都装在里面，我不能如此草率，于是我必须负重前行，小路走到尽头，天渐渐亮了起来。似乎在东方升起一丝微明的希望，道边就是无边的水田，还有渠水，我放下行李，下到渠边洗了一把脸，又湿了湿头发，整了整衣衫，即便未来是一个黑夜我也要活出一个行走者的尊严。
三
我熟悉这条山路，在盛夏的时候整个山野绿得像发了疯一样。用来铺路的石头似乎都成了墨绿色，那么多年的践踏让它们成了艺术品，是每个行走者的镜子，是大山的镜子，是天地的镜子。在这条山路上我邂逅过无数个美丽的女子无数个俊逸的小伙子还有无数个朴实的令人感动的老人更有那不加修饰的令人听着听着想哭的原生态天籁般的山歌，我觉得我是有福的，起码这一切美丽是别人无法拥有的，不论何时我都会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放到回收站然后再清空。因为我知道自己人生的桌面上所需要的很少很少，但是我很知足。正如那个山村里的孩子，即便是一辆没有发条的玩具车，他也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玩具，你就算拿整个世界给他换，他都不愿意。
四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在读古人的时候，我就想那个生活简朴，混迹草莽的书生就是我；眼见同侪个个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那个依然固守自我的人就是我；那个漂泊异乡把流浪作为归宿的浪子就是我；那个爱过这个世间最美的女的人就是我；或者阴差阳错成了一个盗亦有道的江洋大盗的人就是我；那个不安分自己的角色一直想挑战世间的各种角色的却每每败下阵来的人就是我；那个被别人抛弃无数次依然相信这个世间有真爱的人就是我；那个经历了屈辱依然苟活于世间每每在无人的角落独自饮泣的人就是我；那个多情善感而又乐观向上的人就是我；那个虽然有七十二变但是灵魂始终如一的人就是我。
五
小时候听歌曲，觉得歌手与歌曲离自己都很远，唱的很是自在；后来呢，觉得歌词越来越近，唱歌的人却忘了是谁；而现在这一切都远了、远了，感觉他们跟自己仍是两个世界的人，正如那美丽的西天晚霞，我觉得有一日我可以坐着自己的祥云去好好的触摸它，就像触摸妈妈缝制好的被面一样。但是我更多的时候是摸着被面看着晚霞在我人生的山顶缓缓升起，而我就在那上面缓缓漫步。
六
屋里的女人呼吸渐渐平静了，她说要跟我走。我想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我想我的路还是适合一个人走。不过在这条一个人的路上我要随时在人生的各个驿站准备干粮和银子，然后才能更好地走下去。行走还是停歇，遥远还是切近？又岂是我这一篇文所能说得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