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阑珊

大概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或多或少的江南情结。其实，江南情结无非就是白墙灰瓦、舟喧船闹、巷幽院静、小桥流水的憧憬。可是如今，要找到这样的感觉实属不易，因为，所有的人文景观都被人事的喧腾所包围。

所幸的是，我并没有抱着所谓的江南情结来定义苏州。只是，在未去之前，一遍遍在内心猜测：浸润在江南气息几千年的古老城市，在现代高楼大厦的强倾之下，会是怎样的不伦不类？

等真正进入苏州这个城市的时候，才体会到朋友曾说过的：苏州给人一种亲切感，无论你来自哪里，都觉得苏州充满温情。坐在出租车上，看到的是清一色两三层楼的白墙灰瓦，街道两旁的店铺自然而然地掩映在其中，不曾给人不协调的感觉。

苏州是真的安静。尽管闹市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店铺的音响声此起彼伏，可是，我还是感觉到内心的安宁，就好像被一种力量镇定下来，不受外事的干扰。想起在上海，高楼林立，车辆呼啸擦身而过，行人神情漠然，我总是感觉惶惶恐恐，说不出的压抑感。

苏州真是不经意流露出财气来，大街上四处可见PASSAT标志的出租车，黄色外壳精巧构造。我对朋友说：给人感觉苏州是真的阔绰，而不是其他城市装出来的优越感。一招手，出租车恭恭敬敬停在身边。上车之后，听着司机师傅一口吴侬软语，轻声轻气的，怕吓坏了乘客，顿时大家都随和起来。

朋友建议去苏州园林转转，还有这里有名的老街平江路，说是走一走感觉会很不一样。但是我没有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这些人文景观产生抗拒来，这么多人颂扬它，赞誉它，却不知一次次的践踏，只会扰了它的容，毁了它的貌，偷了它的原汁，洒了它的原味。倒不如，让它寂寞地绽放，作为一方仅存的净土也好。相比之下，我宁愿流连在城市里头，看遍城市的纷纷扰扰。

傍晚的时候，去了石路小吃街，琳琅满目的小吃，价格也不贵，虽然不饿，看看却有了食欲。虽然这样那样的小吃在别的地方也没落下多少，可内心还是觉得，既然来了一趟，就要过把吃瘾，不然生了遗憾，反倒硬生生地乱怀念起来。尝了下糕点，虽然不太喜欢吃甜食，但真的是好吃，吃完了，香香甜甜的滋味还一直萦绕在口中。

城市的夜景总是美的。吃完晚饭，来到观前街。街道很宽，干干净净的，依旧是两三层楼的白墙灰瓦，店铺紧挨着，灯光争先恐后地要引起路人的注意。拐进一处地方，石门上的几个字我是忘了，好像起的名字古色古香的。进去之后，见到的店铺都很小，卖一些饰品和衣物。两旁店铺的中间，空得大大的，有供人下棋的一格格凉亭，有供人歇息的亭子，四面都是花花树树，还有一些铜像随意得伫立在那里。这样的商业街，竟然还是那样充满人情味，心里突然腾升出温暖的东西。

我一直感慨，苏州的建筑都是低低矮矮的，唯恐惊扰了空旷的天空。不管是在石路还是观前街，仰起头，就能看到一大片天空。见过好几个城市，唯恐落下似的楼越建越高，给人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苏州的建筑，定定得扎根在地面上，给人放松的感觉，就像苏州的人，没有敌意，任何人看起来脾气很好。

看过很多文章，都写他们所处的城市如同石头森林，冰凉刻骨。在上海南京，我也是这样的感觉，会无端感觉寂寞，特别是在夜晚，呼吸周围的空气，总会嗅到一种汹涌而来的冷情感。我想我一定不适合这样的城市，很大很空，没着没落。而像苏州那样，小家碧玉，灯火阑珊，几千年积淀的余韵犹存，这样诗意的人生的确让我第一次向往。

我想：如果可以选择，我是属于这里的人。对于我这样懒懒散散的人，不喜好节奏快的生活，如果硬要让我在拥挤的人流里急匆匆地讨生活，无疑是把我逼上行同枯槁的殊途。

喜欢归喜欢，却还是要离开。走的时候想起四个字：不见阑珊。忽然徒生出一丝伤感。但是一会就释然了，以后还是有机会再来体会阑珊之意，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