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善念上路

一位认识多年的友人。事实上连友人也是称不上的。他现在身家千万，但还是与我时有联系。我一直以为只是因为我与他相识与微时。甚至有时还会小肚鸡肠地想他与我的联系除了对我生意上的照顾，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我是一个男人苦尽甘来扬眉吐气需要微微的炫耀的合适人选。
他现在才38岁却有一个19岁的儿子和一个16岁的女儿。现在的他已是一副大老板的气派，财富撑起了男人的底气，也撑起了男人的腰板。他的身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气息。老婆，儿子女儿也都是旧貌换新颜没有丝毫曾经的寒酸与生怯。　
认识他，大约是在2000年的时候，那时，他很穷，我也很穷。我与父亲在一个市场里经营着一个极小的摊位，我青涩，父亲本份，做生意的本钱不多但都还是借的。而他，是外地来杭州的一个小小的泥工。
他第一天跑到我的摊位来买材料的时候，我还记忆犹新。因为我的摊位是在一个市场的最里面一排，我想走到我的摊位的时候，他一定是吃了很多闭门羹的，他的头发黄黄的，乱乱的，长长的，干干的，脏脏的，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里带了点黄的白衬衫，神情沮丧。是的，这是个很小的生意，因为是低端的装修，材料用得是最便宜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他的囊中羞涩，还想着要空手套白狼，让店家先帮他垫资，然后等他装修款到了再付款。因为没什么利润，这样的生意精明的商家谁都不会接。我为什么会接这个生意？当然初衷一定不是仅仅是为了帮他。那年我也刚到杭州，生意也很寡淡。所以做生意我从不敢挑肥拣瘦。
于是，后来一次次的打交道，知道他三十岁不到，却是两个孩子的爹。一家四口，就靠他一人骑着一辆哪儿都破的旧自行车后面的那个写着：“木工泥工油漆工”的自制广告牌招徕生意，来养家糊口。有些时候，他的那辆破自行车甚至驮着一家四口到我们市场，然后，他到我店里办事，老婆孩子就在外面的墙根下晒太阳，平时，碰到吃饭时间的时候我也总是会叫他一起吃个便饭什么的。很多的时候，都是他不付一分钱就把货物提走，等他装修款到位的时候再付于我。有时，装修的周期很长，好几年，我都等他的钱等到除夕夜也拿不到钱，因为理解没钱的苦处，也相信他不是有意赖账，所以言语上倒也不尖锐。
后来，到零五年的时候，他到宁波去发展了。我们也再没联系。当他再回杭州的时候，他的生意已经得到了扩大，有豪车，有几套房产。然而当他再有这方面的业务的时候，他还是通过我的父亲找到了我的号码。世事难料，当初的照顾他的人变成了被照顾者。
前两天晚上去他家串门时，他还在上海谈一个大项目回来的路上。他的老婆很兴奋地对我说，这个项目应该是会接下来了，到时，一定一定给我参与一下。他回来的时候，因为是星期天，儿子女儿都在家等他，他端了个饭碗坐到客厅的沙发，在我身边坐下，对我说，这个事情如果定下来，我就可以好好地带带你了。
我笑笑，如果同等条件，同等质量，同等价格，你优先考虑我就可以了。
他说，那时我多穷，生活都成问题，你竟然还请我吃饭，从来都没人请我吃饭哟。还有啊，那时，你爸爸怕承担风险，不愿意做我的生意，给我一天天拖着，急得我到你店里去求情，你爸不肯，你就对着你爸爸拍胸膛，说，给他发货。还说如果到时这个钱他不付，我会替他付，卖血都会替他付！
这些话我已经印象全无。我内向羞涩理想化，很多人说我不适合做锱铢必较的生意。但印象中好像也没有这样的侠女风范吧。
只是，对于我小小的善意曾温暖过同在异乡打拼的人，而且当这个人在身份地位都改变时，还在十年之后念念不忘时，我还是有些感动。为他的感恩。其实，我做得不多。
因为老实，曾经也吃过不少苦头。因为不够精明，也遭过别人的算计。妈妈跟我说，不是没个人的心都像你那样想的！老公对我说，不管怎么算，你都算不过别人，别每做一笔生意，都觉得要和别人做朋友！在世俗的路上，我也曾经希望自己是精明的，能干的，厉害的。只是，不论如何，还是心存善念吧。当善的种子播下时，温暖别人的同时，谁说又不是在温暖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