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呢外套

周末的下午，天气有了寒意，北风夹杂着冰冷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我边打扫边听着黄绮珊的《牵手》。
打开门，手中的拖把还没有伸出去，发现她已经拿着扫把站在我家门外。那大红的外套，如灼人的火苗，扑进我的眼帘。我顿时不知说什么好。而她，似乎也有些许的不自然，一二秒的惊诧后，我猛然醒悟，扭头朝屋里大声回应："哦，来了。“然后微笑着对她说：”楼梯就麻烦你了。我女儿在叫我有事。”
轻轻地带上门，将忐忑的心事关在门外，却不敢碰紧，唯恐响亮的关门声将她隔出我的世界。
怀着狂喜快步跑进书房，将音响调到最大，心和身，仿佛飞入云端，那是无法比拟的愉悦。我想：这么大的音量，她应该不会察觉我的谎言——女儿去了学校，家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冬天初来时，我有清理衣柜的习惯。人说女人的衣柜里总少一件衣服，我也如此，衣帽间虽然挂满了四季衣裙，可自己真正常穿的并不多。尤其是那件红呢外套，静静地躺在衣柜里好几年了，但几次清理，它都幸免了被我扔掉的命运。原因是它有点“奢侈”，当时花了我半月工资。可它太过时了，我必须狠下决心将它撤出衣橱，好腾出地方放新置的华衣。毕竟花过大价钱，心存不舍，便用精致的袋子装好，放在了楼下的垃圾桶边，渴望能被某个“识货”的人拾起带走。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她！

初识她是去年夏季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小区花园的曲径上散步，她迎面走来，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向我打招呼，聊谈中，我得知，她也住在这个小区。她的儿子在这附近的中医院工作，刚大学毕业不久。
“你也没有工作吗？”她直率地问我。
我笑笑，告诉她：“我们放暑假了。”
“哦，你是老师！“她用目光上下打量我一遍，说：“难怪秀秀气气的！”
随后她告诉我，她没有工作，经济有点困难，房子只装修了水电，就住进去了，她问我，我们学校有没有她可以做的事情，比如做饭、搞卫生。
我摇摇头，说：“我帮你留意吧。”我不忍心一口拒绝她，尽管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顿了顿，我建议道：“你可以申请做我们小区的保洁呀。”
“那不好。我怕给儿子丢面子！”她想也没想，立马回绝。
我不便再说什么，在生活面前，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东西，都有维护自己尊严的方式。

只是后来，不知她怎么还是选择做了小区的保洁。难怪她会穿上那件红呢子外套，她一定是在倒垃圾时，发现了我扔在垃圾桶旁的那个精致塑料袋。或许，她还欣喜过。只是她若知道，那是我丢弃的，她会有多尴尬！
好在我刚才反应快，没有让她察觉我的异样。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机智“里的时候，门响了，打开门，居然还是她！那鲜艳的外套，在这冬日，将她的脸映得通红。
“想参观一下你的家，我儿子要结婚了，准备装修房子。”她说。
我将她请进来，嘴巴不停聊着客套话，眼睛却探照灯一样扫在她的衣服上。我惊喜地发现：这红呢外套穿在她身上，真的很得体，除了少了一点时尚元素外，简直就是为她定做的。
突然，我傻眼了，领子处怎么会有几朵小梅花呢？我的衣服上明明没有！
　原来，她穿的不是我的那件！
　我小心翼翼的心终于得以还原，看着她的红外套，我由衷地说：你穿这衣服真漂亮！
她低头用手整了整衣襟，然后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泛起一丝羞涩，说：“这是我捡的。我改小了一点，后来在领子上还绣了两朵小花，你看。“
　“真的！”我几乎喊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连忙改口，“真的好看。”
　哦，一个小小的善意的举动，于人或许可以雪中送炭，于己能让心灵锦上添花，何乐而不为呢？